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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相亲那些事儿【刷锅27】

农村相亲那些事儿【刷锅27】

作者: 唐风汉韵1970 | 来源:发表于2018-07-03 10:28 被阅读957次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定了三年多的亲,我竟然一点也不记得‘媳妇’长的什么样子……”

我沉沉地摇头叹息,话音里说不出遗憾还是忧伤。

“你说什么?定了三年多的亲,你竟然说连人家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余小红斜着眼睛看我,脸上一万个不信,韦一巧母女也是满脸的诧异——也不怪她们不信,说起来连我都觉得不应该,可这就是事实。

生命中总有一些东西,合理或者不合理,应该或者不应该,相信或者不相信,它就在那里,实实在在地发生过,不管你愿意承认还是不愿意。

“我只见过她一面,相媒的那一天,黑压压的满屋子人……”

“这三年多的时间,你们难道就没再见过面?定了亲的新亲戚,每到年节不都是要送节礼么?”

“你说得对,按风俗每年过年和八月十五都要正儿巴经地走亲戚。一年两次,少一次就可能出问题。可我这三年多,确实一次也没送过节礼……”

余小红站了起来,几乎走到我的对面,她挑衅似的望着我的眼睛,目光里全是怀疑:“就你,连女的什么模样都没记住,当时就答应了亲事?”

我点头。

“我不信,一万个不信!你要说老牛这样子还有可能,他老实。可你……我绝对不信!”

老牛听到媳妇夸奖自己,厚嘴唇咧得玫瑰花儿似的乱颤,屋子里全是他嘿嘿的笑声。

“可是!老牛可真老实!要不然你铁扇公主怎么会扛着芭蕉扇,心甘情愿地扑了牛魔王的怀里……他可真老实!”

我揶揄着余小红,故意把“老实”两个字反复强调,韦一巧看我夸张的样子,又看了眼老牛,也不禁抿嘴一笑。

“你老小子怎么又扯我身上了,别跑题!”

“对,别跑题,说你的事。”余小红也意识到这点,又把战火引到我身上。

“那就安安静静地听我说,别乱插嘴。”

大家笑了笑,迅速安静下来。

我也记不清哪一天了,大概是进了招待所三四个月的时候吧,我正在厨房干着活,突然有人说外面有人找我。

我走出去,原来是村里邻家的哥哥,他来城里买东西,娘让他给我捎带个口信。

“二兄弟,你明天请个假回趟家,俺大婶子说有人给你说媳妇哩。”

我送走了邻家哥,刚回到厨房,师兄弟们就围过来开起了玩笑。

大家都喜欢开这种事的玩笑,平时闲聊的时候,谈得最多的也是哪个师兄弟定了亲,哪个师兄弟娶了媳妇,哪个师兄弟带着对象到城里玩,如果见了谁家的对象,大家会像狗见了肉骨头一样哄地围了上去。

说实话,听到个消息,我心情非常复杂——高兴是一定的,但在高兴之外,却又涌起一种难以言语的怅惘,具体是为了什么,我也想不清楚,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现在回过头来再想,那怅惘可能一是因为韦一巧,十七岁的爱情就真的无果而终么,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冷淡我远离我一走而无任何消息?第二个原因可能还是源于内心的敏感和不甘:虽然自己一直不想这样过,但最终自己也和师兄弟一样,和周围和我一般大的同龄人一样等着媒人给自己说亲,然后像哥哥一样,像叔叔一样,像爹一样,像爷爷一样,走那些固定的程序——相亲,定亲,娶媳妇,过日子,这就是一辈子么,我的一辈子难道就只能这样么?我知道我内心一直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然而日子终于还是把我变成了它成批打造的样子,像一个模子里脱出的土坯,把你垒在哪里,你就呆在哪里,和大家一个样子,我不再是我,你不再是你,只是生活脱出的一个土坯而已……

第二天,我给老师请了假——这样的假向来容易请,只要一说是相亲,老师一定是满脸笑着答应,领导不是也说过吗,看见这里干活的小伙子们找上媳妇,脸上感觉光面着哩。

爹娘看我回来,也很高兴,还没等我坐下,娘就不迭声地对我说西村的什么表大爷给我说了一个媒,如果没什么意见就在这两天相一相,要是成了,咱家可是一年进了两媳妇哩。

我知道娘高兴,她的高兴不光是在脸上,而是在心里。

几乎从我和哥哥懂事时起,娘就反复地给我们念叨娶媳妇的事,谁家的日子过得红火,早早给儿子定上媳妇了,谁谁两口子不正干,日子过得像稀蒜,儿子眼看快三十了,还晃晃的大个子光棍一根……说完别人娘总会极自然地点到自己,抱怨爹不操心,日子过得很一般,两个儿子一旦高粱棵子般地抽开个子,在爹娘眼前晃来晃去找不到媳妇,那可真是天大的愁事。

农村人过日子,当爹娘的一辈子必须要完成两件大事:盖屋,娶媳妇。

其实这两件事几乎是连着的,连屋子都盖不起,肯定没人上门说媒,没人说媒哪来的媳妇娶?可有时候又不是一件事,明明有高大的新屋,可如果儿子长得实在拿不出门,或者身体有什么缺陷,或者家里人院子门开在屋顶上,平常不和别人活络关系,也往往耽搁儿子的亲事。

如果这两件事无法完成,活着没脸见人,见谁都小三辈似的,死了没脸见祖宗,归了祖坟也得先请罪——这并不是谁规定的,但村里的人几乎都本能地遵守着这个没有文字的规定,一辈传一辈,平时谁和谁比起来,也总是比这两件事儿,也不怪娘念叨:爹娘都是老实巴交过日子的庄稼人,没有挣钱的营生,又没有吃劲的关系帮衬,眼看着两个孩子个子长起来了,不着急肯定是假的。

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我倒上一杯白开水,默默地喝着,听娘对着爹安排晚上的事儿。

在我们这个家庭里,爹更习惯于执行,默默地干活,而娘却是家里的司令官,什么事儿基本都是她安排,比如我们兄弟放学了,要交钱了,或者要买什么东西了,进门就喊:“娘,下午交一块钱!”

有时娘不在家,爹在椅子上抽烟,我们什么也不说,只习惯问一句:“娘呢,干么去了?”

每个家庭都有固定的结构,合理不合理是一回事儿,谁也没跑到别人家里过日子。

“把他叔们都叫来喝酒,我一会出去买几个菜。”

肯定要坐一块商量事儿,何况是这么大的喜事,家族团结不团结就看大事儿,关系近不近也看这些大事儿。何况坐在一起还要商量着哪些人领我去,还要教我去了之后那些礼节哩。

爹一口应着声,转身就要出去。

我喊住了爹:“不急,我没想好哩……”

“你不用想……你还用想什么?只要人家女方没什么缺陷,人家愿意,咱就愿意!”

娘这句话几乎听得我耳朵都起了茧子。娘平时和邻居家的婶子大娘扯闲时,我也常听她们这样说,只要人家女方愿意,咱就愿意——不光娘这样说,有儿的娘几乎当时都这样说。

我不管娘的叨叨,推起车子就往外走。娘扯着嗓子喊我:“你又干么去?”

我没应声,也不回头,骑上车子就往村外走。

娘气得直跺脚,那几句不变的骂声又在我的脑后响了起来。

我当然是去于家圈。

骑着车,我心里隐隐觉得把命运似乎完全就交给这次的结果——有结果,没结果,都是结果。

我一路骑着车,心里默默地念叨那神山上的老奶奶,像电影里虔诚的教徒一样许着愿:“大慈大悲的神老奶奶,你们可怜我,保佑我吧,愿我这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对二月二山的敬畏就像小树扎根一样长在我的心窝里。后来工作了,离家了,每次回家远远望着白佛山,都还会想起当年对神老奶奶的祈祷。我一次次反省自己,也许自己当年许的愿根本无法达到,所以老奶奶也就没给我想要的结果吧,我不怪老奶奶,你是大慈大悲的神,要怪的只是我,再塑金身的诺言完全是从电影上学的,没想到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完全只是一种模糊的虔诚……

我想见到韦一巧,想当面问清楚她内心的想法,即使见不到她,就像上次去的时候一样,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我也能够让自己安心,然后不再挣扎,相亲,定亲,然后按照爹娘的安排,娶媳妇生孩子,像一代代人活的那样,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一遍遍地祈祷,在我的祈祷声里,韦一巧那白净净的脸高挑挑的马尾辫变得越发清楚,似乎就晃在我的眼前,我几乎就听到她娇笑的声音,闻到她独特的气息了——她家里有人么,这次我能打听到有关她的消息么?

走过小桥,推着自行车,停在韦一巧家的木大门前,门鼻子上挂着锁,没人!

我的心一下子灰了起来,站在那里,傻傻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找谁?”韦一巧对门出来了一个人,大嫂模样。

“我……我找……韦一巧……”

“找二妮啊,你是谁?找她干什么?”

大嫂很警惕的样子。

“我从学校来,老师让我来找她问个事……”

我吞吞吐吐地重复上次编的谎言。

“别找了,找不着了……好几个月了,没听到任何音信……”大嫂模样的人很善谈,而且似乎很想聊的样子。

“她……怎了?为什么……跑……?”

大嫂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跑,你不知道,二妮这一跑,她娘可没少挨她爹的揍,那一次几乎快被揍死……”

大嫂一边絮叨,一边伸头看了看周围。

“听说,俺可只是听说啊……二妮跑之前,曾经哭着对她娘说,一辈子再也不回这个家……”

“啊——,为什么啊,真的吗?”我吃惊地问。

大嫂吞吞吐吐地说:“可能……她家里定的亲她不愿意,很可能……心里有了人……”

我心里一惊,没敢再和大嫂多谈,像被人家识破了什么似的,推起车子落荒而逃。

凭我对韦一巧的了解,如果那位大嫂的传言是真实的,那么,在韦一巧离家出走之前,一定是她的爹娘做了让她伤心透顶的事儿,什么事儿我没法猜测,可这韦一巧既然说出一辈子不回家的狠话,她短时间内回家来的可能性几乎是零。这妮子,别看面相软,内心硬着哩,——一旦她认定了的事,她几乎比男人都果断,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

看我回来了,娘松了一口气:“又跑哪里去了?”

我放好自行车,低着头往屋里走,闷声闷气地回了句:“乱逛一圈……”

本家比较近的四位叔叔都先后来了,他们一边抽着烟,一边兴高采烈地谈着明天的相亲。

“两个孩子没长大的时候,你成天怕儿子混不上媳妇,好像天大的愁事。现在怎么样?老大眼看就娶进门了,这老二的事又有眉目,一年之内进两媳妇,数一数咱这村里能有几家?你就偷偷地喜吧!”

娘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时候叔叔抱怨她什么也不会生气。

“八字还没一撇,一切都在影里照着呢,行不行都得看明天,愿意不愿意,还是人家说了算。”

爹不停地散着烟,这个时候,爹不再抽他的老旱烟,也罕见地换成了烟卷子。

他们商量着明天谁领着我去,商量着明天一步一步地对策。

“老牛,你得知道吧,在家里相个媒,简直得脱一层皮。奶奶的……”

我忍不住说了句粗话。

“我知道,都是村里出来的,当然知道。”老牛感慨道。

余小红和韦一巧看我们兄弟俩苦大仇深的样子,很是纳闷。

“你别看最初的时候生个女儿都不乐意,可一旦姑娘到了提亲相媒的年龄,就成了香饽饽……一家女百家提,为什么百家提,还不都是挑了九十九家都不乐意……”老牛发起了牢骚。

三个女人就笑,余小红的刀子嘴又一次显现出巨大的威力:“嗬,一看就知道,这兄弟俩要真相亲一准就是‘见光死’!”

韦一巧也调皮地附和一句:“刷锅二宝!”

我撇了撇嘴,给女人们一个白眼,继续往下说当年的故事。

“三相,三看,两打听。简直和骡马市场差不多,几乎就差掰开嘴叉子看看牙口!”

我一想起当年村里相亲的事就抱怨,自己受了多少难为不说,自己看到的听说的相媒的故事太多了,一直对这种男女的不公耿耿于怀。

“什么是三相三看两打听,呆子,你说仔细点,俺还真没听说过。”余小红问。

我嘲笑她:“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年没相过媒啊,谁让你那么急性子,生怕窝了家里没人娶!”

“昂,就是急,行了吧,就是怕没人娶,行了吧,赶紧!”

“三相就是相三次,相家,相男孩,最后才是对面相——先是到男方家里相相过得怎么样,如果觉得还行,就和媒人约好,让男方领着男孩子到某个约定的地方,让女方集合家里近门男女去相男孩,这两关都过了,男孩才能见到女孩本人。那阵营,简直……”我回想当年,不禁感慨万千。

“怎么?”

“满屋子黑压压的全是人,胆子小的不尿裤子就算有本事。当爹的,当叔的,当大爷的,一群;当娘的,当婶子的,当大娘的,当嫂子的,当姐姐妹妹的,甚至还有什么当姑的当姨的……即便有人给你介绍,你也根本认不清谁是谁,就只管一根根地敬烟,点烟,打招呼,然后端起茶壶,一圈圈的倒水!”

“这么有趣,哈哈哈,呆子,你没什么事吧……没湿了裤子?”余小红捂着吕嘴笑。

“你看这嘴咧的,都能开进飞机去了!”我瞪着余小红,不满地嘲笑。

“去你的,臭嘴!”小红骂道。

“裤子倒没湿,可一进屋两腿打颤是真的。虽然前一天晚上,家里已经一次又一次地模拟了怎么应对。”

“家里教的什么啊,说说,挺有意思的。”

“家里教我怎么给那些男人们递烟,递烟的时候要站到对方面前,要递一根点一根,点完一根就要把火柴扔了,不能用一根火柴点两根烟;还有倒茶,这是最容易出笑话的环节,茶不能倒满,递茶的时候要给对方打招呼,一定别忘了叫他们称呼,有的男孩子一进屋就蒙了圈,暖壶还没摘盖就倒水,或者是倒了水忘了盖壶盖,再或者给人倒水时手一颤倒溢了,这都是村里人最喜欢看的笑话,这样的笑话一出,基本相亲就黄了架……”

“那三看两打听又是什么?”

“看个子和模样,看说话是不是利索眼皮子是否灵活,看两个人是否谈到一家去。至于两打听,其实也叫明相和暗相,就是媒人给两家通了气后,女方要么装作路过或者赶集到男方家里去,借气管子给车子打气了,或者口渴了讨杯水了,看看一家人过得真实情况,看看一家人为人处事怎么样了,然后再通过亲戚友人的打听男孩的情况,娶个媳妇该容易,简直过五关斩六将……”

娘生怕我出什么岔子,一次次地让我重复爹和叔叔他们教我的礼节,我肚子里憋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气——相亲就相亲,为什么光难为男人?但当着近门好几家叔叔的面,我不想让他们笑话。另外,我心里还隐隐有种奇怪的念头,即便相不中,我也不能在满屋子人前丢人,这不光是家里人的脸面,更是我个人的脸面!

第二天的相亲场面和模拟的几乎一样,我也算不上胆子小,脸皮本来也不薄,说实话,满屋子的男女反倒激起了我内心的某种豪气,我觉得要战胜他们,我完全能够战胜他们!

该点烟就点烟,不就是一人一人地点吗;该倒茶的时候就倒茶,不就是男男女女的倒吗;谁怕谁?内心里憋的那股子豪气真帮了我大忙,我一点也不紧张,倒像是练了四年的运动员终于站在了奥运会的赛场上一般充满了激情和表现欲。

爹和叔叔们在一边坐着,不停地点头,嘴角扯着掩不住的笑意。媒人一边和女方的家长们介绍着什么,一边偷偷地对我递眼色。

满屋子人没坐多久,他们甚至没问我什么,尤其是女人们指指点点地看着我,三四个人逗在一起偷偷笑。

只喝了一杯茶,男人们一根烟还没抽完,他们就起身告辞,

临出屋门,女方的爹笑着给媒人说:“大兄弟,我回家闷茶,一会你领着那几个兄弟过来喝茶。”

媒人很高兴,咧着嘴笑,鸡啄米似的点头。

爹和叔叔们也很高兴,他们没想到这么顺利。

“上次见老二的时候,又黑又瘦的像生铁蛋子。俺也没想到三四个月没见面,怎么变得四白大胖的像个城里人?”送走了那群人,媒人走进屋,看着我,高兴地对爹念叨。

哦,原来你们相中的是四白大胖的城里人,如果我还和包子风里雨里贩粮食,那一定是又黑又瘦像铁皮蚰子,那你们不一定能相中啊。哼,你们不能光相我,我也得相你们!

不知怎的,当时我那么强烈地产生了这样的冲动,好像和谁生气非要拧过来一个什么理似的。

“他们也相了也看了,俺爹和叔叔还没相过女方呢?”我对媒人说。

媒人一愣,也许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哪有相女方的啊,都是女方相男的。”爹和叔叔几乎不约而同地说我。

“我不管别人的事,你去给女方家说,我想让俺爹和叔叔也先看看女的。”

爹和叔叔赶紧制止我,媒人也挺为难的样子:“没这样的规矩,老二,咱不能破了规矩。”

我不再说话,低下头谁也不理。

媒人沉默了一会,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咱这不说大闺女上轿头一回,也算在这村里独一份了。老二,人家女方答应,让我先带着大人过去给女方见个面……”

见面不见面我并不在意,说实话,我当时就是想宣泄心里某种不平衡的情绪。

一会儿,他们也便回来了。

“行,我看行,挺踏实的一个人。”

行,只要你们觉得行,那就行呗,我无所谓。

去了女方家,喝了一杯茶,我被女方的嫂子领到了西边的小屋,嫂子对她的小姑子笑了笑,退了出去。

我肯定看了几眼,但真奇怪,没任何感觉——好的,不好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从这一点来说,女方肯定是很正常的一个人。

两个人坐了会,女方起身倒了一杯茶。我起身接过来,放到桌子上。我不知该问什么。

“我就是这么个人,你看也看了,下苦种地有力气,俺没上完小学,识不几个字,就这……”女方说话如机关枪,一梭子弹打完后熄了火,她坐在床沿上,等我表态。

“识不几个字,下苦有力气,嗯……”我心里反复翻腾那几句话,倒忘了对女方说什么。

窗外有咳嗽声,我知道该有个结局。

我站了起来,按照爹娘嘱咐的话,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崭新的手绢:“我没意见……”

窗外的脚步声向东屋传去。

女人也掏出手绢递给我:“奔着你是庄稼人成的,不管以后怎么样,谁也不能翻葫芦倒水!”

我苦笑,我不就是个庄稼人么,就我这样子,提什么反悔不反悔——我想要的日子没有了,我想要的女子不见了,我还能怎么样呢,不就是和其他人一样平平淡淡地娶媳妇生子过日子么?爹娘高兴,就让他们高兴吧,定了亲,他们脸上有光,再不会因此而担惊受怕,随他们愿吧……

爹、叔叔和媒人兄弟四个人围在大桌子上高兴地喝酒,爹招呼我好几次了,按道理今天我是应该陪着他们好好地敬几个酒的,他们忙碌了大半天全是为了我的事。可我回到媒人家里,头脑昏沉沉的没有一点情绪,好像心里被人塞进了什么堵得想哭,又好像被人抽去了什么空落落一片——整个人像突然病了一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是应该高兴的呀,回到招待所,我也可以高兴地宣布自己定了亲,大方地给老师和兄弟们发糖和散烟,让他们分享我的快乐;我也了结了爹娘一直担心的婚姻大事, 一年之内两个儿子都混上了媳妇,不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是值得吹一阵子的喜事……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我躺在媒人家的大床上,脸朝着土墙,一直有种想哭的冲动。

因为媒人和爹他们是老表兄弟,媒人倒没生我的气,他们几个高声大嗓地说着话,盘算着美好的未来,是呀,这未来是不用掰手指头也能看到的,一年半载下来,我分到厂子上班,把媳妇娶进门,我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孩子过日子,多好的事!

可我为什么感到委屈?我有什么理由委屈的,难道人家女方配不上你?不,我只是个被生活一次又一次强奸得麻木了的笨蛋,我能入人家法眼就应该提前三辈子烧高香了,我敢有什么委屈!

可我内心却又实实在在充满了委屈——我也说不清楚这委屈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这委屈和任何别人无关,甚至和爹娘的期望也没什么关系。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生活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如果每个人的命运真能让自己选择,我即使选择一万次也不是这个样子。但我明白,我其实没别的可以选择,作为一个庄稼地里长大的孩子,祖祖辈辈早已画满了命运那张纸,只是,当这幅画面慢慢展开的时候,我内心再也没了梦中的快乐和激情,剩下的,只是我像别人一样按照别人设定的路子去活而已,这才是我的委屈,然而,谁又完全能懂我此时的委屈?我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

也就这样了吧!人人不都这样过,我为什么不能过?

我又一次想到了老牛,想到了韦一巧,甚至还有范夫子……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愿意,或者不愿意。

我脸朝着土墙,泪水无声,滑过我的脸庞。

此时的我,突然明白了女人把贞洁献给爱情的时候为什么总忍不住流泪——不止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这一献就意味着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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