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的幼年在东北的呼兰河有一个让她流连的大花园,我的童年在西南的故乡小城有一片让我难以忘怀的小树林。
我幼时的家在离县城中心较远的一个小山坡上,因为父亲的工作单位就在这里。因为离城远,很少有小伙伴一起玩耍,很多放学回家以后的时间,我都喜欢坐进我的小人书堆里,沉迷在故事的精彩纷呈和跌宕起伏中。但只要是到宋公的小树林去玩耍,我就能把小人书暂时抛到脑后。
宋公不是我的亲外公,他是妈妈的一个远房叔叔。因为历史的原因,70年代初出生的我,注定了此生与妈妈的父亲、母亲绝不会有谋面的机会。宋公家就住在爸爸单位下面的一个傣族村寨里。天气晴好的周末,当身材矮胖、白发圆脸、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的宋公,肩上担着农活家什,走过爸爸单位的大门时,就会冲着院子里喊我:“叶!(注:傣语,家里第一个女儿的称呼),跟阿公去小树林玩喽!”,而我听到这样的呼唤,总是兴奋又期待的望向妈妈,妈妈含笑点头同意了,我就快乐着飞奔出去,跟在宋公旁边,去向那在我眼里欢乐又神秘的小树林。
小树林在离家不远的一片丘陵上,左右两边都有一条路通往更远的田寨山村。这两条路的分叉处各有一棵大树静立在路边,两棵树顶上的枝叶已经有交汇的地方,风吹过的时候,那些树叶就好像在玩“找朋友”的游戏。最妙的是,在这两条路分叉的中间,有一条很窄的小路,路边长满比宋公还高的灌木,灌木下面有小草和不知名的野花,不熟悉这里的过往行人断不会想到这里面会有一片生机勃勃的小树林。即使知道的,像我这般大小的孩子,当头顶上树叶哗哗作响的时候,也不敢独自进入着小树林。
第一次跟在宋公后面,眼睛张望着上面的树、下面的草,忐忑地走过大概10米左右的灌木丛后,突然看到眼前一片开阔的小树林,我就像来到了爱丽丝神奇仙境的小女孩,满心激动和好奇。这片小树林里好像什么树都有一些,松树、榛子树、桃树、杏树,还有一些不知道名的树,但都长得不是很高,从外面的大路走过是看不到它们的模样的。在小树林的中间有一块空地,宋公把这里垦开来种了一些蔬菜,菜地的边上还有一个用茅草搭的可以休息的窝棚。进到这个林子的就我一个小孩子,这片神奇的小树林忽然就变成我的王国一样:春天看花儿开、夏天蹑着脚捉蜻蜓和蝴蝶、秋天捡拾落得满地的小榛子吃……玩累了,就在棚子里躺下呼呼大睡,醒来看到宋公弯腰正在菜地里劳动。迷糊中我喊一声“阿公”,宋公听到了,转身笑眯眯的看着我问:“醒了,想吃东西吗?”劳作后红光满面的脸上尽是慈爱。看着宋公的脸,我就会怔怔的想:我的亲阿公应该也是这样的吧。这时,就该是晌午饭的时间了,我会吃一点宋公带的用竹篾盒子装的糯米饭,有一次我还喝了一点宋公自己酿的傣族米酒,这种酒喝的时候甜香,可是后劲很大,回到家里我就会沉醉不醒,于是再也不敢喝。
到宋公的小树林玩是我童年最享受的事情之一。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到小树林玩了,也记不清什么时候这片小树林已不复存在了。但在小树林里玩耍的快乐时光一直都在我心里,宋公和他的小树林慰藉了一个小女孩童年的寂寞心境,呵护了一段我成长中需要长辈疼爱的渴求。有了这些,我才能在以后的生活里,像小树林外的那两棵大树一样,学会安然静立的姿态,内心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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