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左传》文公16年,认识了一个悲情的宋昭公。 宋 昭公是个可怜人。当他登上国君之位的那一刻,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宋昭公的悲首先是他的角色之悲 。最是无情帝王家,生在王室,已然决定了他此生将要面对无休止的猜忌、杀戮、阴谋和骨肉相残。 以合法继承人的身份,被别人拥上君主之位后,宋昭公的处境就更是悲剧了,他很快发现,他的周身到处都是危险。
作为一国之尊,他拥有的权力与他的地位并不相称,大部分权力都掌握在代表公族力量的六卿手中,而真正追随他的亲信却少得可怜,这个父亲留给他的领导班子他其实是使唤不动的。政令不达,何以为君?
作为一国至尊,他的祖母襄夫人也不喜欢他。襄夫人喜欢的是谁呢?是昭公的亲弟弟,“美而艳”的公子鲍。这个襄夫人可不简单,她出生王室,是周襄王的姐姐,有公族的支持,自然非常任性。任性到什么程度呢?居然想要私通她的孙子,帅哥公子鲍。在遭到公子鲍的拒绝后,还是对公子鲍青眼有加,千方百计加以成全。庇荫的大树导向了竞争对手,这难道不是个危险的信号吗?
宋昭公身边自然还有一个最大的危险,那就是公子鲍。公子鲍是宋昭公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是庶出,命中注定与王位无缘,但公子鲍不甘心。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剑,这是男人的梦想。他想试一试,何况这个王位离他那么近!
这么多的危险盘桓在身边,站在宫墙下的宋昭公,感到的是彻骨的寒冷。既然处处是危险,也就无所谓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是吗?
宋昭公首先向公族势力发起挑战,打算驱逐掉他同党之外的公子公孙们。结果导致穆族、襄族率领国人攻打公宫,将昭公的同党公孙故、公孙郑杀死!最后六卿假惺惺的进行了一番调解,让出司马之位给了昭公党公子卯,让痛失臂膀的宋昭公有个台阶下。毫无疑问,这次折腾,昭公是失败了。
失败的宋昭公更加失意,他知道祖母襄夫人不喜欢他,他也就不去人家身边凑亲热。任性的襄夫人生气了:我可以不喜欢你,但你必须尊敬我!好吧,你敢轻慢我,就给你点厉害尝尝。襄夫人确实是个狠角色,她不说就干,调动戴族杀了昭公党孔叔、公孙钟离及大司马公子卯,耿直的荡意诸也受到牵连,出奔鲁国,三年后才回国复了位。可怜,昭公基本上成了光杆司令了啊。
此时,公子鲍早已粉墨登场,不失时机地在国人面前展示着他的贤德。宋国发生了饥荒,他把自己的粮食全部拿出来施舍。全国70岁以上的老人都受过他的礼遇,还要按时令馈赠美食。公子鲍没有一天不出入六卿之门,还广为结交国中有才有德之士。自桓族以下的公室亲族,没有他不去亲近的……很快,公子鲍在国人中声望日增。公子鲍散尽家财、苦心经营、八方奉迎……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爱的是江山啊。
昭公不是个傻子,他分明知道,杀生之祸渐渐逼近了,而操刀之人不是他的祖母,便是他的兄弟。
鲁文公16年冬天,宋襄夫人谋划已定,安排昭公去孟诸打猎,并派人半路劫杀。宋昭公明白,最后的时刻来临了,走的时候,他带上了所有的珍宝遍赐随从,叫他们逃离。
荡意诸劝他出奔避难。宋昭公说:“我作为一国之君,现在混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诸侯谁能看好我!况且,既做了国君,又怎么能跑去做别人的臣子,我还是死吧!”
哀大莫过于心死,此时的宋昭公,对这人世,哪还有半点留恋呢?
阴风戚戚,荒村瑟缩,前路茫茫。突然,一队人马从斜刺里冲出,刀光剑影中,昭公哈哈惨笑,引颈受戮。
此时,昭公的眼睛终于可以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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