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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修十日:第二天

禅修十日:第二天

作者: 王兵 | 来源:发表于2018-03-09 00:18 被阅读46次

    文|王 兵

    第二天:无聊·虚无

    今天又是接近 12 小时的禅坐,虽然每一小时可以休息五分钟,不过还是好漫长,好痛苦。

    不过今天了解到,原来除了「8:00-9:00」、「14:30-15:30」、「18:00-21:00」这三个时间段是必须到禅堂共修之外,其余时间是可以回自己房间禅坐。不过,同样的,按照我对自己的不信任,或者说了解,我一个人在寝室是不太可能像在禅堂一样坚定地禅坐的,于是我决定主动地把自己放在一个被动的环境下:非共修时间段也在禅堂修行。

    然而,我忘了,即便只是第一步的主动选择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上午 9 点半,共修禅坐结束,老师回去之后,大家开始有些骚动,慢慢就有人起身回寝室了,我稍微坚持了一下,最后也回寝室了。按照规定回寝室之后也必须禅坐,姿势倒是可以随意许多,站着,坐着,倒立,各种瑜伽姿势都没问题。躺着虽然可以,但因为太容易睡着了不建议。而禅修时间是不允许睡觉的,事务长和副事务长会巡房。

    回到寝室,意识到在寝室没书可以读,也没有纸笔可以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禁语不可以书写、也不可以阅读了。因为「观察无聊」也可以是修行的一部分!很多时候,我其实都在逃避无聊,在禅堂修行,我还可以把注意力放在疼痛上面,时间反而过得比较快,可在寝室禅修,没有疼痛,就只剩下无聊了。我可以随意地变换姿势,可以走来走去,可以倚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可以看外面的猫,甚至可以一个人跳舞,然而,越是逃避无聊,无聊越是如影随形,越发强大。这种对无聊的洞察让我意识到,原来我的这些动作只是在逃避无聊,而这种逃避似乎只有短时间内是有效的,接下来还是无止境的无聊。我决定,每天九点半早课之后,就回到寝室观察无聊。不过,此时此刻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却开启了嘲讽「想偷懒就直说,还想一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接下来的日子证明,这个嘲讽并没有被认真对待。不管是偷懒还是观察无聊,上午早课之后,我就回寝室什么也不做。

    在对「无聊」的观察中。我想到了卡尔·加缪在「西西弗斯神话」中所描绘的「虚无」之感。

    西西弗斯王违抗诸神,结果被判罚永无休止地推一块巨石上山。但每次石头接近山顶,就会从他的手中滑落,然后又滚下去,所以他不得不艰难地返回,再重新开始。于是,加缪提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发现生活其实就像西西弗斯的工作一样徒劳,我们该如何回应?」

    我们不明白人生的根本问题,是因为我们没有停下来思考它。我们起床,上班,工作,吃饭,下班,睡觉。但偶尔,我们会突然精神崩溃,心头一颤,关于目的的问题出现了。我们带着某种疲乏直面那个最基本的问题「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活着?」

    加缪认为答案是一种「决定」而不是一种「说辞」:我们必须决定放弃,还是继续前行。如果继续前行,我们就必须建立在这样一个基础之上:接受我们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终极意义。

    也许,这就是佛陀所谓的终极的苦。

    不过在我看来,加缪并不是后世所谓的极端消极的虚无主义者,相反,我倒认为他想说的是一种「从绝望中看见自由」的精神。他在书的结尾让西西弗斯接受了这种荒诞,重新恢复了他无尽的劳作。诸神的惩罚只构成了西西弗斯选择的「情境」,西西弗斯仍然有选择的自由,而他最后选择用继续前行来回应这一份自由而不是继续逃避。

    回到禅修,接下来下午的禅堂共修倒是没有偷懒,从下午 1 点开始一直坐到了 5 点的晚饭时间。吃了些水果休息一下之后,再回到禅堂打坐。

    晚上 7 点,又到了开示的时间了,今天的开始讲「三无漏学」中的「戒」和「定」。

    关于「戒」,葛印卡老师讲了戒律的来源和必要性。

    所有的戒律来源于一句根本的指导:「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因为这个指导是不分种族、文化背景、国家,人人都能接受的正道。接下来定义了善恶的标准就是「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就不要对别人去做」也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条道德黄金法则。从这角度去理解新生要遵守的五戒的前四戒「不杀生,不偷盗,不妄语,不邪淫」,是因为我们不希望自己被杀死、被偷东西、伴侣被别人侵犯,被欺骗。顺便引出了「禁语」的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没有了犯妄语戒的可能性。而第五戒「不饮酒或其他迷幻物」则是为了时刻保持清醒,不至于因为神志不清犯前面四戒。

    不过在葛印卡老师讲道德的时候,我并不太买账,尤其是他接下来讲「八正道」中的「正命」也就是正当的职业,在他眼里,杀生的屠夫厨师不是正当职业,酿酒卖酒的不是正当职业,买卖宠物的也不是正当职业,经营赌场,贩卖武器的也不是正当职业。甚至在后续讲到「定」的时候,葛印卡老师说猫捉老鼠吃也是不道德的行为,道德不但开始评判别人,甚至连动物的生存本能也要加以道德评判,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关于一个行为是否符合宗教意义上的道德,我更接受自然主义思想下的立法学说,首先道德并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一书中,强调了诸如政体、自由、经济、气候跟律法之间的关系。至于宗教,宗教本身就是对当地政体和气候适应的结果,每个地区有适合他们的宗教,既不适合移植,也不适合变革。而且从佛陀本身的根本逻辑「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出发,不但戒律本身是无常的,连善恶也是无常的,而且既然「我」不存在,那又是谁在遵守戒律呢?不过内观中心不可以讨论哲学,而且我也并不是真的关心戒律本身是不是佛法的一部分,于是这个问题就先搁置。

    说完了「戒」接下来是「定」,也就是专注。葛印卡老师说道,不但要专注,而且还要正确的专注才行,也就是「正定」。「正定」区别于普通的专注在于两点,一是客观地观察当下的实相,因此通过想象一个什么东西(不客观),或者思考过去未来(不当下)都不是「正定」。二是对感受不起贪和嗔的反应,不因为感受是美好的而贪恋它,追逐它,也不因为感受是痛苦的而怨恨它,逃避它。

    我的内心还是很认同「正定」的思想的,不过这两天的体验,让我深刻地意识到,即便明知不会真的受伤,明知一小时就可以休息放松,即使这样,静静地坐一小时只是去观察痛苦,是有多么的困难。

    讲完「戒」和「定」,开示就结束了。回到寝室,居然睡不着了,看来今天白天睡得太多了,除了打坐吃饭就是在睡觉了。晚上大脑开始不停地思考各种理论,回忆近期读过的书,思如潮涌,此刻的我内心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寄存纸笔,偷偷留下来,这样就可以把这些思想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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