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教训
“赶快派人过去！沿着从杨记饭馆到贾员外家的路上搜索附近的区域！重点查找路两边的荒地和树林！”宋慈大声地说道。
宋慈突然大声地说话，把连丝怡和母亲的两个丫鬟都吓了一跳。
连丝怡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宋慈想让连丝怡继续专心为母亲准备寿辰，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于是他说完便走出了家门。连丝怡看着他的背影，还是皱起了眉头，这时禇瑛走到了她的跟前，看了看远去的宋慈，又转回头看着连丝怡。
“夫人，让我也去看看吧。”
“好，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陈恒带着人寻找的过程中，杨悔更也带着伙计们在饭馆附近的路上寻找，贾员外也带着仆人们在自己家附近的路上寻找着，没用太长的时间，邓玲儿就被找到了，不过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在两家中间路边一片树林另一侧的荒地上。
宋慈瞪大眼睛看着地上邓玲儿的尸体，胸口快速地起伏着，他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似乎是想从周围的人群中找出凶手来。但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宋慈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仵作此时已经开始验尸，宋慈如往常一样认真地看着，但他的脸色十分暗淡，而且似乎有些站立不住。陈恒此时站在旁边，似乎也十分地难为情，他看到宋慈的身形有些晃动之后，便立刻走上去扶住了他。
“大人，您坐下歇一会儿吧。”
陈恒的搀扶和说话声让宋慈有些清醒了过来，他稳了稳心神，然后拍了拍陈恒扶着自己的胳膊。
“不碍事的。”
仵作已经检验完毕，向宋慈做了汇报。
“主簿大人，死者脖颈处有明显的手指按压痕迹，颈骨几乎断裂，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伤痕，应该是被人掐死的。”
宋慈对仵作的检验结果没有异议，于是便填写了检尸格目。围观的众人见官府的人要把尸体抬走了，于是就闪开了一条路。宋慈就领着众人从围观的人群中间走了过去。宋慈似乎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造成了邓玲儿的死，他感到非常羞愧，一路上都低着头往前走。
“听说这信丰县连出了两起人命案子？”宋母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地说着话。
“是的。”宋慈低着头站在母亲的面前答道。
“听说第一起案子发生在昨夜？”宋母问。
“正是。”
“听说第二起命案就出在你中午回家的时候！”宋母又问。
“正如母亲所说。”宋慈十分羞愧地说着话。
“那你还呆在家里干什么？昨夜就出了人命案！你居然中午又跑回家里来？你回来干什么？”宋母突然怒道。
宋慈赶快跪下说道：“我是想要抓紧为母亲准备寿辰。”
“我过不过寿有什么重要的？那可是人命案子！想想你爹活着的时候是怎么给你说的？”
听到母亲说起了过世的父亲，宋慈心里更加羞愧和痛心了起来。
“你是为官之人！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求你能当多大的官，但既然当官就要当得像你爹那样。可你仔细想想你爹是怎么当官的？衙门里的案子没有解决，他就从来不往家回！你可倒好，连出了两起命案，你倒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母亲教训得是！”
“那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
宋慈想了片刻，赶快说道：“孩儿懂了。”然后宋慈就站起身来，准备走出去。
“慢着！”宋母又说道，“院子里的那些东西，我都不喜欢！你爹当年为官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从来没有收过礼。”
“孩儿明白了！”宋慈说完便走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下来，宋慈一个人坐在存放案卷记录的库房中，看着自己所整理的刘二的那份案卷。他很自责，觉得自己如果能够在询问案件相关人员时再认真一点，邓玲儿可能就不会死了。
“一个人再有能力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宋慈心想。
他很后悔自己之前的一心二用，为了赶时间而在检验尸体的同时去询问案件相关人员，因而忽略了细节，没有能够认真地观察他们的表情，从而就难以判断他们当时的心理和状态。
这时陈恒和禇瑛走了进来，宋慈抬起头看见了禇瑛，心里更加自责了起来，他很后悔没有把禇瑛的话当回事儿，没能早点把邓玲儿叫过来。
“大人，回家吧，案子我们明天再查。”陈恒劝宋慈道。
“你们回去吧，我今晚就睡在这里了。”宋慈说道。
“这怎么行呢？”陈恒说。
“没关系，不碍事的。”宋慈说。
“宋大人，那邓玲儿是在回去的路上就被人杀死了的，只怕凶手是早就想好了要杀掉她。她和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所以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救她的，你不要太自责了。”禇瑛说道。
禇瑛的话让宋慈有了些许安慰，但是他依然皱着眉头。
“这刑案之事，真的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侥幸之心！稍有不慎，便会得出错误的结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呀！”
听到宋慈的话，陈恒和禇瑛都点了点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赶快查出凶手是谁！”宋慈看着门外黑漆漆的夜说道。
第二天，宋慈一大早便带着陈恒等衙役来到了贾员外家，想要了解邓玲儿的具体情况。禇瑛也跟着跑了过来，这次宋慈没有阻拦她。宋慈带着衙役搜查邓玲儿所住的屋子，他看到床下面似乎有被人翻动的痕迹。衙役们搜索过之后，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听说那刘二给了这邓玲儿许多的钱物，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呢？”宋慈问旁边的贾员外。
贾员外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应该是被她藏在什么地方了吧。”
“这邓玲儿是什么时候来到你府上的？”
“这邓玲儿是我家的婢女，她是三年前来到我们家的，明年就满二十岁了，本来我都打算好了，让她成个婚配，可她好像还不太愿意，没想到却遭此大祸！”贾员外无奈地说道。
“你是准备让她嫁给什么人？”
“就是我们家的那个男仆项大川。这小伙子人老实，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干活从不挑三拣四。”
宋慈于是让人把项大川找来，不一会儿这项大川便过来了，只见他脸色黝黑，看起来十分憨厚，应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不过此时的他却似乎十分地伤心。宋慈注意到了他的两只大手，于是就让他把手抬起来，然后宋慈仔细地看了看项大川的指甲。
“你和邓玲儿的关系如何？”宋慈让项大川把手放下了之后问道。
一听宋慈说起了邓玲儿，项大川居然哭出了声来，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流。
“大人，不瞒您说，小的很喜欢玲儿的，这贾老爷也是知道的。她进到家里的第二年，我们就认识了，之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很好，可是后来……”项大川似乎欲言又止。
“后来怎么了？”宋慈问。
“后来，其实主要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好像就变了，变得不太愿意和我一块聊天了。”
“是不是因为刘二的缘故？”宋慈问。
一听到刘二的名字，项大川似乎突然激动了起来。
“唉！没错，都是因为那可恶的刘二，他都三四十岁的人了，却非要来骚扰玲儿，真是太不要脸了！”
“那刘二和邓玲儿是怎么认识的，你可知道？”宋慈又问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在贾家干活已经很长时间了，所以老爷也很器重我。我记得，那刘二刚到这村子里的时候穷困潦倒，所以曾经有段时间来家里面干过活，他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玲儿。可是那刘二是个好吃懒做的人，经常偷懒不干活，听说他刚到咱信丰县的时候把自己唯一的闺女都卖给人家了，还用卖女儿的钱买酒喝，您说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吗？可是玲儿她却……唉！”项大川似乎对邓玲儿也十分不满。
“这个我知道。不过你说刘二这么样一个人，那邓玲儿怎么就会疏远了你，却和他关系好起来了呢？”宋慈不解地问道。
“唉！大人，还不是钱闹的吗？那个刘二之前认识了玲儿之后，玲儿其实并不怎么搭理他，后来他总是偷懒，就被员外给轰走了，可那不要脸的刘二却还总是偷着来找玲儿，当然之前玲儿还是不理他，而且他每次被贾员外看见了都会被打出去。贾员外最讨厌他这样的人，而且员外当时还训斥了玲儿，说这样败坏了家里的声誉。但我觉得这其实不能怪玲儿，玲儿根本就不理他，都是那不要脸的刘二……”
“可后来邓玲儿为什么又开始搭理刘二了呢？”
“钱啊！大人，那刘二最近这些日子里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那么多的钱，给了玲儿许多的钱和东西，穷人家的闺女哪能拒绝得了这个呢？唉！一说起那刘二，我就真想……”说着项大川便握紧了自己巨大的拳头，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于是赶快道歉，“大人您恕罪！小的只是说说气话。”
宋慈又看了看项大川的一双大手，然后说道：“没关系，我听说前天晚上杨记饭馆的聚会你也去了？”
“是的，小的也去了，老爷器重我，于是老爷就带着我一块去了。”
“有关邓玲儿和刘二的事情你还知道什么？”
项大川摇了摇头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好，你去吧，要是又想起来了什么要赶快告诉我们。”
“是，小的明白。”
宋慈又问了贾家的几个丫鬟，但她们都说邓玲儿喜欢独处，平时不干活的时候也不经常和她们一块玩，所以对邓玲儿知道得也并不多，基本上还是贾员外和项大川所说的那些。至于刘二她们就更不知道了，她们有的是刘二被赶走了之后才来到贾家的，只知道这刘二确实经常来找邓玲儿，但每次都会被贾员外打出去，而且每次贾员外都特别地生气。
宋慈又领着禇瑛、陈恒等人来到了杨记饭馆，找到了饭馆的掌柜杨悔更。宋慈看着当时刘二尸体所躺着的地面陷入了思索之中。此时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打扫干净了，任何痕迹都没有留下。宋慈站在那个地方，转身看着饭馆里四面的摆设，突然他看着旁边的桌子和凳子停了下来。
“杨掌柜，你可还记得当时客人们各自的座位吗？”宋慈问杨悔更。
“这个我恐怕记不太清楚了，客人们都是随便坐的，没有事先安排座位。”杨悔更说道。
“这两张桌子边上坐着的是谁你应该还记得吧？”宋慈指着自己面前的两张桌子说道。
“啊！这两张桌子离柜台不远，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左边的这一桌坐着的是黄老哥和奉平村的另一个人，好像是叫周雨顺的，”杨悔更指着左边的那张桌子说道，然后他又把手指向了右边的那张桌子，“这边的一桌坐着的是贾员外，还有他的伙计，好像是叫……”杨悔更似乎一时想不起来了。
“项大川？”
“噢！对，没错，就是叫项大川！”
“在灭灯之前，你可看到有什么人在往刘二的身旁去吗？”宋慈又问。
“当时大家都想着躲那刘二，谁会往他身上靠啊？大人，难道那刘二的死有什么问题吗？”杨悔更问。
“那刘二的死恐怕不是意外，而且那邓玲儿的死和这刘二的死恐怕也脱不开关系！”宋慈严肃地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人要问这些。”杨悔更十分惊讶地说道。
“前天晚上的灯是如何灭的？”宋慈问。
“是我的伙计们灭的。”
“那把他们轮流叫过来，让我问一问。”
宋慈一个接一个地询问伙计，问他们熄灭油灯之前都看到了什么，他们全都说当时什么都没有看见，是黄管家让他们把油灯熄灭，他们就只顾着把自己面前的灯灭掉，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最后管家黄明澈也被叫了出来，他出来之后先看了看杨悔更，然后又看了看宋慈。
宋慈看黄明澈走到了自己的跟前，于是问道：“前天晚上你在灭灯之前，有没有看到饭馆里面谁有什么不寻常的动作？”
黄明澈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没看到谁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不过……”
“不过什么？”宋慈问。
黄明澈似乎有些为难。
“我是等着伙计们都出来了之后才一块灭灯的，所以我当时朝刘二所站的位置看了一眼。”
“你看到了什么？”宋慈急切地问道。
“当时我看到其他人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除了贾员外和他对面的项大川，以及这边的周雨顺，他们好像……”
“他们怎么了？”
“他们当时都瞪着眼睛，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我猜他们当时应该是已经认出刘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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