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一叹

一个住在遥远月宫的小公主，因犯了事，被罚到人间来生活。她诞生的方式很特别，不是从娘胎里出来，不是从石头里蹦出，而是从不应季的竹中，像莲花绽放一样，来到人间。刚巧被在竹林里伐竹的老翁碰见，觉得这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于是把小公主带回家，与老妻细心照顾。

小公主长得很快，半年后便在田野上与五六岁的孩子一起玩闹。镇里的员外听闻伐竹的老翁拾了一个如此奇异的女婴，便差人来瞧。来人见女童虽年龄幼小，却生得极是可爱动人，讨人喜爱。却回禀员外道：“民间谣言尔，此童无异于乡下小儿。”两日后，仆人又至乡间，趁无人关照时将女童抱走，卖与了行经此地的商人。仆人得了钱，便为自己赎了身，得了个良民身份，买了几亩田地，日子虽不富裕，却也自在。而小公主被卖给商人后，起初哭喊了几日，但商人待她不错，又极有耐心，便也安心随商人上路了。商人姓安，常年在南方与北方间来回，年近三十尚未娶妻，如今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娃作伴，心里也是十分欢喜。商人给她取名为定，随了在自己的姓，于是小公主有了名字。她有时候会想：安定，安定，这真不像个女孩子的名字呢。商人待她确实是好的，教她识字算账，带她走遍南北，领略各地的的民俗风情。北方的河面冬天会结冰，南方的夏天知了叫个不停，她喜欢和商人一起旅行，路上有好多有趣的故事和有趣的人。她和商人在旅途中走过了五年，商人说累了，想有个家了，便用积蓄在家乡开了间客栈。安定想，这样也挺好。又过了七年，商人娶了已经长大的安定为妻。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他们有了一双儿女，活泼可爱。许多年过去，她的鬓角染上轻微的白，商人已是垂暮，临走前握着她的手，声音喑哑，只说了一句：此生足矣。

安定老了，儿女已不让她做什么活，她便常常在热闹时到大堂里瞧瞧吃饭的人，还有那些往来住店的旅客，他们风尘仆仆，安定觉得他们很像年轻时的商人。偶尔想要打扫下客栈，儿媳便喊道：“娘!快歇着罢!这些事留给我们后辈做就好。”她便回房了，坐了会，又想做些什么，翻出了大孙子前些天划破的衣服，寻了针线靠在窗边念叨着：“这娃子他娘日里总在厨房忙，还是我给他缝上吧！”奈何老眼昏花，线穿了小半日也没穿过小小的针眼。只得放下针线，发出一声轻不可察的叹息。傍晚时分忽然下起了雨，客栈里来了些躲雨的人，其中多是些南来北往的生意人，操着南腔北调讲着各自行商的经历。安定忽然又想起商人，“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模样啊。”入夜，她举着蜡烛看了一遍大门是否锁好，便去睡了。梦里，她想起了自己是月宫里的小公主，想起了月宫的空旷、安静，还有那座她居住了许多年的不染凡尘的漂亮的宫殿。她想，是时候回去了。次日，安定没有再醒来。她想最后再看看这人间，她看到了那年老翁找了她数月未果抑郁病逝，看到了拐卖了她的人已白发苍苍，看到了儿女将她与商人合葬，想起那年她在月宫里听了民间的歌谣，对人间有了好奇。她悠然一叹，回到了属于她的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