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个20来年没联系的发小加我微信。
虽然并没有多少生疏感,但毕竟太久没见了,彼此生活又毫无交集,寒嘘问暖半个钟,对我这种不擅社交的性子已是难得。
但她十分热情,每日都要来找我尬聊。
聊完了各自现在的生活状况,实在没有话题,总不好聊小时候吧。尽管往事历历扑面而来,但我觉得,她也不一定想提从前,毕竟那段日子也并不光彩。
那时候村里总有几个是被捉弄的对象,她勉强算一个吧,可能因为家里比较穷住的比较破。
其实我家也穷,那会我老爹欠了一屁股债,只是他常年不回家知道这事的人较少,而我住的房子也还算可以,加上学习成绩又好。反正那帮人不敢整我。
严格说来,我们还是亲戚,她是我舅妈的舅舅的女儿,原来这辈分比我大呢,小时候完全没这个概念。她小我一岁,大概因为我从来不参与整人,所以她跟我比较要好。
她好早就没有念书了,只念了一二年吧,日常就是带弟弟妹妹,做家务,放牛拾柴火什么的。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2001年正月十六。那一年春节,我外婆去世,家庭遭遇巨变,应该说是我的人生巨变。父母携姐姐妹妹和弟弟逃去了东莞,独留我一人,给我妈这个扶弟魔扶弟。
外婆下葬后,房子就被锁了,房里我俩从前睡的床也被扔了。我暂时寄住表姐家,那年表姐没有回家过年,我睡她的房间。
正月十四那天,表姐家来了亲戚,他们打麻将到夜里两点,姨父把我从床上叫醒,说亲戚要睡觉,你回老屋去。然后大门从我身后啪的就关上了。
老屋钥匙在大舅家里,我走到他家门口,竟然没了勇气敲门。大概是自尊心作祟,不愿让人瞧见那副狼狈样。
那天晚上并不黑暗,月亮好亮好圆,月光洒在身上,所以我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害怕。再冷也冷不过人心吧。
第二天。表姐家的亲戚走了。我不想再去住,就拿了老屋的钥匙,没有告诉大人们。只有两个小女孩知道,其中一个就是她。她俩听说我要去睡老屋,决定陪我去。
老屋断水断电,我们拿了支手电筒。另一个厢房里还有一张床,是我外婆另一个儿子偶尔回来睡的,那张床没有扔。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躺在床上聊天,十三四岁的孩子,聊着各自的身世和命运。
我和她第二天都得启程离开这个村子,奔赴各自无可奈何的前程。她父亲给她找了户人家当保姆。她哭着说,不想去,但是没得选。其实没得选的人何止是她呀。
另一个女孩说,你们都走了,以后我就没有伴了。命运对她的安排也并没有比我俩好到哪去,她也哭。可是哭并没有用,不能帮我们摆脱眼前的困境。
她说,如果我们有一盏阿拉神灯就好了。可我们只有一支手电筒,最后它电池耗尽,灭了。周围一片漆黑,黑到让人窒息。我们只好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第二天,天刚擦亮,她父亲就来叫门。她嚷嚷着催命鬼来了。然后她起来开门走了。
那一别到现在,二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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