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恍惚恍惚又一年,日子一天天就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浸泡着,睁眼睁眼就没了,又准备过年了。
小时候的过年,是一个漫长而遥远的等待,日子怎么盼怎么慢,过年,从年头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到年尾,一年里,可以从年头问到年底“爷爷,什么时候过年”,爷爷总是耐心的说孩子,快了,过了年你和弟弟又长一岁了。可后来才发现,长大不是一件慢慢的事情,长大是件突然的事情,我们一下长大了,爷爷奶奶也越来越老,在渐行渐远中远去,最后也离开我们了,小时候的故乡成了记忆中的故乡。
记忆中的年是跟着寒假接踵而来的,寒假到了,意味着年也越来越近了 。那时的父亲母亲都忙着上班,于是每年都是退休赋闲的爷爷奶奶忙活这过年的事情。我和弟弟都跟爷爷撒娇说,爷爷我想吃花生糖、吃米饼、米花。而不爱吃肥肉的弟弟则专门要求奶奶给他包有瘦肉馅的粽子。虽然这些东西现在在市场上随处可见 ,但是所有的味道里都再没有爷爷奶奶对我们的爱。
一进腊月,爷爷就开始做腊肉腊肠了,选材用农家的黑土猪,新鲜的猪肉,不能沾水,涂抹上一层食盐,在腌料中浸泡两天,期间记得翻个面,挂在通风晾晒后再烟熏。我们家乡一般都是烟熏的腊肉,这时候正是甘蔗上市季节,爷爷就买来整捆的甘蔗,我们吃完甘蔗后,把甘蔗渣拿来薰腊肉,甘蔗渣薰过的腊肉尤其香,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瘦不塞牙,熏香扑鼻,腊味醇厚,让人念念不忘。
腊月二十三,就开始大扫除了。我和弟弟是爷爷奶奶的小帮手,负责把门窗沙发都抹得干干净净的,爷爷就把积满一年香灰的香炉仔细擦拭 然后填上新的炉灰,旧的香灰则用报纸包好埋到上墙边的树根下,意味着把一年的霉运全部丢掉。
然后就是写春联。爷爷念过几年私塾,工作后又参加了学习班。那个年代的人字都写得好看,所以,小时候的家里的春联都是爷爷拿红纸和毛笔手写的,那时我学习毛笔字也就是从写春联开始。这几年,女儿学毛笔字了,于是每年写春联的任务就交给她了,就像以前我拿着毛笔跟爷爷乱涂乱画的样子。红纸黑字造就的春联,不只是新的开始,还是爱的传承,时光带走了至亲,但记忆中关于他们的欢乐画面,早已镌刻在我们心中。
年夜饭从中午十二点就准备了,这一夜,饭桌旁的笑容,胜过天南地北的所有风景。记忆中爷爷总要做一道木耳炖猪脚,在满桌的美味佳肴中,除了爷爷,这道普通的家常菜往往无人动筷,为此爸爸年年劝说爷爷别再做了,可爷爷年年依旧。后来奶奶才说,这是太爷爷生前最喜欢吃的菜。现在爷爷不在了, 爸爸每年都做这道菜, 他已经忘记了以前自己有多反对的。时光如流水,但记忆中的味道还是不能磨灭,我们对于先辈的怀念就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
每年三十晚上的凌晨11点多,弟弟就开始把烟花爆竹搬出门外,跃跃欲试地来回问爷爷什么时候才可以点火,直至远处不知谁家先烧了头炮,犹如油锅中滴入了水炸开,各家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马上接连跟着响起。而爷爷叮嘱一点要到十二点才可以烧鞭炮,弟弟眼巴巴地望着满天烟火,一脸着急地计着时间。凌晨12点,早按捺不住的他终于点燃了最大的那个鞭炮。在爆竹声声中,大家又过了一年。阵阵响的鞭炮,响出年的吉祥;满天璀璨的烟花,放出年的希望。
当天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时刻——压岁钱,也是我们小孩最期待的。炮竹声消停,吃完汤圆后,爷爷就拿出早早备好的红包,家里的儿孙每人一个,连父亲母亲也有 。还记得婚后先生第一次跟我回去过年,惊奇地看着爷爷给的压岁钱,久久不敢接过来:“我这么大了还有压岁钱了?”在爷爷奶奶眼里我们永远是孩子,他们把对我们的祝福通过这种仪式传递过来,期盼我们把日子过得安安稳稳。
岁月悄悄流逝,春节却总有给人抹不去的回忆。新年不仅仅是节日,也是乡愁,是过去的故乡 ,远方的期盼。在这最特殊的时刻是记忆中的“年味”将我们联系到一处,将我们对故土的思念、对彼此的关切一齐抒发出来,呼唤那几千年的不断坚守的亲情和乡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