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二)

家乡

记得我开始念初中后，每次放假回家，我和爷爷的对话都是这样的:

“爷爷，我回来啦”

爷爷在地上磕磕他的烟杆子，然后边用手擦着烟嘴边笑眯眯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特别热衷于这样的对话，因为这时候的爷爷特别的高兴。

我放假在家里的时候，基本上每天都会跟妈妈去地里干农活。我家里有一块地特别远，在山脚，去的时候要走好长的下坡路，大概三公里多点，回家的时候就是爬坡，很多时候还要被个背篓，背篓里往往装着猪草。

那时候家里穷，没有钱买交通工具，都是走着去的，每次去完那块地回来，我整个人就虚脱了，回到家背篓往地下一放，拿个竹子编的小凳子放在墙边，靠着墙一屁股坐下去，整个人瘫在那里。这时候，爷爷总是一脸心疼的看着我，说:“以后可怎么办，农民的孩子干不了农活”过了一会又说:“要好好念书，以后当老师去”，我在旁边看着爷爷点了点头。

小时候懒，不想洗衣服不想洗澡，爸爸妈妈怎么说的没用，然后爷爷出手了，给我和弟弟讲了一个他朋友的事:有一次，你老烟杆爷爷（一个特别爱抽烟的有钱爷爷）去镇里办事，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找了一家餐馆准备吃饭，结果要进门的时候，被餐馆的伙计拦下来不让进去。

老烟杆爷爷很生气，因为那个伙计说:走走走，讨饭的不要来这里！老烟杆爷爷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成讨饭的了？最后还是老烟杆爷爷掏出钱给那个伙计看，那个伙计才边道歉边迎着他让他进了餐馆。

那个伙计不停的道歉，然后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实在是你穿成这样，不像是有钱吃饭的人”。那时候的老烟杆爷爷，也是一个不爱干净的人，一身衣服总是要穿两个星期，都有味道了还不知道换洗。爷爷说:你们看爱干净有多重要，穿着脏衣服，即便你有钱，别人也会以为你是讨饭的。

爷爷讲的这个事情对那时候的我们影响很大，那天后，我和弟弟对于洗澡、换洗衣服不再排斥。

爷爷去世的前几天，弟弟去三姑家玩了，因为表哥的女儿过生日。三姑家在另外的村子，骑摩托要走两个小时。弟弟去了三天还没有回家，爷爷想他了，但是也没说什么，又过了一天，爷爷问了:“小福什么时候回来？叫他回来吧，我想看看他”，仿佛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一样。当天下午，表哥就把弟弟送了回来，第二天中午，爷爷就去世了。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几天爷爷跟来看望他的人常说的话:“我还想多活几年的，看着我孙女孙子长大考大学，这破身体不争气，等不到了……”爷爷最挂心我和弟弟，最疼弟弟，因为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爷爷有五个孩子，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我爸爸呢，又只有我弟弟一个儿子。所以虽然家里不重男轻女，但是继承香火这件事，爷爷还是挺执着的，而且还是独苗。

爷爷下葬的时，爸爸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哭，也才知道，虽然平时爸爸和爷爷经常斗嘴，但是心里，还是爱着爷爷，舍不得爷爷。爷爷走后，爸爸消沉了大半年，连他最喜欢种的花花草草，在这半年里都杂草丛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