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暖姜茶

        “细雨霏霏糯斗筛，寒风楚楚叶飘离。”岁末年初，这场十年难遇的寒潮袭击了这座南方小城，整座城市都被连绵的冬雨浇得透透的，连刮来的冷风都是湿漉漉的。

        在这样阴冷潮湿的寒冬腊月里，我总是想起老家里的一碗暖姜茶，一块老姜，一小撮谷雨茶叶，热腾腾、香喷喷的一碗下肚，顿时驱寒生暖，神清气爽。

      挝姜茶，是老家的一大特色。家人团聚煮茶喝，亲朋相见煮茶喝，闲谈无事煮茶喝，似乎没有一碗姜过茶解决不了的事。

      提起茶，便想起爷爷。家里最爱喝姜茶的要数爷爷了无论寒冬酷署，早晚饭后必要喝上几碗。于他而言，宁可多日无肉，不可一日无茶。

      爷爷爱喝茶，也煮得一手好茶。那时候，每天早晨，天刚亮，楼下便传来“咚咚咚，咚咚咚”的抑扬顿挫的批茶声，那是爷爷早早起来煮茶了。

        爷爷煮茶有讲究，先将茶锅放置火炉上烤热，再把老姜和盐巴放入锅中爆炒，再用“7”字型的木槌捶出姜汁，然后放入一小撮茶叶烘烤，放水煎沸。爷爷常说，善煮茶者，必有“三响”，其一是木槌捶姜时要响，其二是放水入锅时要响，其三是喝茶进嘴时要响。小时候不懂缘由，只觉得爷爷说得神奇又好笑。现在想来，那一定是爷爷喝了一辈子茶悟出来的茶道。

        不稍一会儿，爷爷便做好一锅咸辣香俱全的姜过茶。沁人心脾的茶香常常叫睡梦中的我睡意全无，一骨碌爬起来，便只想着赶上爷爷那碗暖心又暖胃的姜茶。

        记忆里，爷爷爱坐在火炉旁，一边煮着茶，一边跟我们说话聊天。茶锅里冒着热气，屋里茶香萦绕，浓厚滚烫的茶水倒进碗里，溅起丝丝浪花。这时候，爷爷会招呼着大家趋趁热喝茶。谈笑中，他端起碗来，慢条斯理地呷哺着手心里热气腾腾的姜茶，似在品味，又似在沉思。他那爬满岁月的脸庞被烟火熏照得黝黑通红，但却显得心满意足、悠然自得。

        爷爷说，姜茶养生，“每日食姜，不怕风霜。”简简单单的姜茶，健胃驱寒，除湿醒酒。是他一日三餐必备。

        爷爷还说，人生如茶，总免不了浮浮沉沉，咸香苦辣都是味，喝的是心境，活的是心情。用心煮好茶，用心喝好茶，平平淡淡才是真。

        后来，我们这些晚辈儿孙各自长大离家，一年到头再也难得几次陪伴爷爷喝茶聊天。有时劝他来城里生活，他却说住惯了乡下，离不开那碗“姜茶”。即便带上那套茶具，也是“橘生准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没有家乡味，还是乡下住的自在。

        再后来，爷爷突然发病离世，我们就更是再也没有机会陪伴爷爷喝一口茶。人生太多的不舍，因为时光难再，因为力不所及，以致无奈抱憾。每每端起茶杯，难免感怀良久。

      但那段可触摸的童年岁月里，与爷爷喝茶的情景，却将在往后余生的回忆里萦绕不止，余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