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墙上贴着的龚韩笑小时候照片

夏末的夜，微凉，静谧。“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这个夏天有点短，仿佛还没好好感受炽热与激情，转眼便到了不穿袜子已嫌凉的程度。

这是龚韩笑同学高一生涯的第一夜。我无聊到爆。刷微信，逛淘宝，听音乐，发呆。打开电脑，看博客与QQ，然后接着发呆。心情无谓好也无谓坏，有点慵懒，又有点浅浅的沉寂。很长一段时间内，对着电脑屏幕，我写不出一个字来。真是无聊到要剥脚趾甲玩了。

这几日在疯狂囤书。网购，去图书馆。准备开启每晚乖宝模式。想想以后每天晚上有三个半小时完全属于我自己。无人打扰。不出去各种浪，一心等孩子回家，假扮贤妻良母的角色。要工作就一杯咖啡一台电脑，一盏孤灯一点音乐。想写字就边听音乐边码字，外面天塌下来也不管。爱看书就来个“葛优躺”，而且我所读甚杂，一般来者不拒，杂文散文小说儿童文学鬼故事，连厚厚的字典我也乐意读。愿意睡觉就抱着枕头，伸展四肢舒舒服服眯一会。如果能下点儿雨，那自然更妙。谁都知道，一个文艺老青年的骨子里，都住着几分浪漫。如此安逸的夜晚，天生属于我这种胸无大志随遇而安之人。这样的等待，安然而美好。

当然，下雨行，或大或小，或密或猛，但我希望老天爷能聪明点儿，孩子放学时不要下。再浪漫的人，也得活在现实中。墙上有张龚韩笑的照片，还是他小学时在天津拍的。他穿着小风衣，双手抱于胸前，一本正经，目光严肃。说真的，这算不得他最好看的照片。但见惯了他微笑的样子，总觉得他不苟言笑的样子特别酷。难以想象，这个曾经肉嘟嘟的小可爱，怎么会这么快就长成一个瘦高帅气的有志青年。我看着他的时候，已经开始用仰望这个词。我再也不能随便摸摸他的头发，捏捏他的小脸。跟他交流时也必定是先把语气调到温柔模式，小心翼翼字斟句酌。

孩子在等待中悄无声息地长大，而我们也在等待中了无痕迹地老去了。

当我们还不想说再见时，就已经面临各种分别。当我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却已然熬白了头发。我渴望拉住时光的脚步，让它慢些，再慢些。可终究，它还是悄悄溜走了。在他们奋笔疾书埋头苦干时，光阴从窗外葱绿的枝丫间跳跃前行。在我们等待他们背着沉重的书包晚归时，光阴从昏暗的路灯下一路滑走。在你为了梦想打拼而不得不面对各种套路时，光阴从你复杂的表情中隐然而去。在你茫然哀伤忍不住流下眼泪时，光阴从你湿润的眼角转瞬而逝。

都说人到中年，期望值已经变得很低很低。只要家人平安，除此无他。

确实。我常常幻想自己若干年后会变得很穷，穷到连买一棵青菜都要一个一个硬币数过去。还有些故事，我连想象都不敢。年纪越长，仿佛越是脆弱与胆怯。

无疑，这个尘世是功利的，庸俗的，艰难的。我们难免有无助哀痛的时候。但纵然世事不如意有七八九，也总有那么一二三，是那样鲜活美好，那样令人期待，那样叫人刻骨。正因如此，我们才有前进的动力，才有深切的渴望，才有无尽的追求。

一如等待。

每个人一生中究竟有多少时间用来等待，着实无法计算衡量。它是漫长的，焦灼的。然而它又是极具意义的。就像现在，我在温暖的灯光下等待晚归的孩子。一进家门，他必会如活泼的小鸟，叽叽喳喳告诉我学校的所见所闻。这样的欢欣足以将等待中的孤独与沉闷一扫而光。孩子在努力奔向他梦想中的彼岸，而我，也以坦然的心情，微笑着，目送他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