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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同庆,我却无人可贺——记父亲短暂的一生(上)

普天同庆,我却无人可贺——记父亲短暂的一生(上)

作者: 冬月凉茶 | 来源:发表于2019-06-16 21:30 被阅读0次

今天是2019年的父亲节,可我的父亲却早已于2011年的冬月去世了。

普天同庆,我却无人可贺。

父亲意外去世的那天,我并不在身边,也未曾接到消息,直至周末回家才得知了真相。母亲后来对这件事给出的解释是一切已经无力回天,即使耽误功课回来也没有什么用。

我听到回答的那一刻,恨不得自己从来没考上高中。

读书,与父亲相比,算个屁啊。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怨恨着母亲。我时常想着也许当父亲存有最后一丝意识时在听到我的哭声后,会努力地与死神相博一次,即使最终仍旧不能胜利,但争取最后嘱咐我一句话的时间也好。

可惜。

(图片源于网络)

父亲短暂的一生,在我看来是充满了苦楚的。

他八岁丧母、父亲又身体不好,再加上家里还有两个哥哥,自然家境贫困。按照小说里的发展,这种背景是要培育出至少一个有出息的好男儿的。很可惜,一个都没有。我的大伯曾是优等生,可在母亲去世后无奈辍学打工了。而二伯,是一个喜欢看武侠文学的文科生,为了照顾父亲和弟弟,也辍学回家做起了洗衣做饭的活儿。我的父亲呢,则是太过于调皮捣蛋,总是需要爷爷一棍子打出门上学。就这样,他也在出门后伙同小伙伴去河里捉鱼摸虾了。

这种强迫反遭欺骗的戏码一直上演到父亲初中毕业。父亲,终于成为了那个年代的大人。令我心疼的是,在他未成为大人之前的数年里,他就已经宛若一个大人了。听他回忆说,在他能够自己做饭的时候,二伯也外出打工了,每到夏天,三亩多地的麦子都要靠他一个人收割。不过幸运地是,姥爷和爷爷早年结拜了异姓兄弟,姥爷姥姥有时看他可怜会搭把手。姥姥回忆起当时笑说,那时候你父亲小小的身板儿,还没有小推车高呢

在我童年多个睡不着的夜晚,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央求父亲讲他小时候的事情,每听到这里,总是心疼地要命。

我总觉得,父亲能长成一个性格开朗充满孩子气的人,是那个艰难岁月对他最后的仁慈,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胜利。

(图片源于网络)

父亲初中毕业后恰逢村里招兵,他觉得是个好去处便去参加体检了。体检中有一项嗅觉检验,而父亲却是一个鼻子不太灵敏的人。他当时是有些慌的,可当他注意到检查人员只是打乱杯子排列的时候,他便记住了每个杯子的顺序。就这样,父亲靠着他灵活的小脑袋,正式成为了一名军人。他离开了村子,前往了河南开封的一个驻扎部队。

进入部队后,父亲可能意识到了这是改变命运的契机,于是,他收起了性子开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再也没有了当年逃学的调皮捣蛋。他甚至在闲暇时间练起了字,一手好字后来为很多人称道。

父亲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入了党同时也被选为了班长,并且被告知只要拿出六十块钱就可以获得留下的机会。父亲有些心动了,但他却没办法开口向两个哥哥讨要,于是他想先回家看看家里的情况再做决定。

(图片源自网络)

机缘巧合,就在这次回家探亲的期间,他和我的母亲成为了恋人。

母亲比父亲大一岁,因为两家交好,和父亲幼时就相识,但儿时母亲只把他当作家里的一个穷亲戚,两人并不怎么熟悉。父亲当兵离开后不久,母亲便和一个相隔不远处的村子里的男人互生情愫,交往了一段时间。就在男人正式登门的那天,父亲回来了。也许是父亲通身的气质同时吸引了姥姥和母亲,那晚,在姥姥的劝说下,母亲和那个男人断了联系,开始了和父亲的交往。父亲每当想起这件事时,便骄傲的说他和母亲是命定的缘分。可惜,这段缘分只有十八年,当然,这是后话了。

关于那六十块钱,父亲没有向家里人提起,一方面是爷爷的确拿不出钱,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了他和母亲的关系。于是,他在家里没待几天,便又回到了部队。自此,他开始写起了日记,并开始了与母亲的通信生活。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对母亲的思念就写满了一个日记本,写的信也是不计其数,这些东西,他都在退伍的时候带了回来。

(图片源于网络)

父亲回来后,在县城里找了一份工作,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回,单程一个多小时。也许是日子有了确定的努力方向,他并没有感到辛苦,反而充满了干劲。没过多久,他先于两个哥哥,率先和母亲走入了婚姻。

那年,父亲二十二周岁。

他终于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虽然房子都没有建好,并且分家还分到了一堆债务,但总归是能够过自己的小日子了。母亲回忆起刚结婚那段时间,总说那是她这辈子最苦的一段日子。两个人花生油都吃不起,经常吃水烫青菜。姥姥有时看了心疼,便把他们喊回娘家吃,恰逢大伯二伯在家的时候,便也一块儿拉过去。我在不知道这些之前,经常会奇怪为什么父亲连带大伯二伯对姥爷一家这么好,甚至于对母亲的娇惯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是父亲告诉我说,他很感恩姥爷一家曾经的帮助,所以只能加倍对母亲好。

父亲对母亲的娇惯正好成全了母亲懒惰的性子。他总是会在每天早上上班前做好早餐端到炕边,喊醒熟睡的母亲陪她吃完后再去上班。这种宠爱,一直持续到他离世。

(图片源于网络)

他们婚后的第二年,我出生了。由于母亲没有奶水,我全靠奶粉长大。父亲为人节约,却从不在我身上节约,我喝的都是最好的奶粉,这就导致我不仅吃光了父亲几乎全部的工资,并且由于没有母乳总体弱生病继续榨干他的工资。

当时有多穷呢,我记得四五岁时的某天晚上我被蜜蜂蜇了一下母亲都是要背着我四处借钱的。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意识到了家里的境况,从不主动要玩具和零嘴儿。父亲面对这些状况,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更加努力上班赚钱。他很爱他的宝贝女儿,可惜却没有太多时间给她足够多的宠爱,他要赚钱啊,要拼了命的赚钱养大我、养好我。

父亲的过于忙碌导致我童年并没有多少关于他的记忆。记忆中每次生病打针身边陪着的不是大伯就是二伯。直到六岁那年的一个下午,我因为调皮爬墙,左胳膊摔骨折了,这才有了我对父亲的第一个记忆。

那天下午我摔倒之后,并没有意识到胳膊会骨折,只是觉得有些疼,于是便忍着眼泪向向在外聊天的母亲要了家里的钥匙,爬到炕上睡着了。傍晚母亲回到家也没有喊醒我,一直到父亲下班回家,喊我吃饭的时候,我哭着说胳膊疼,并说明了缘由。他们意识到事情恐怕有些严重,可当时已经晚上八点多,早已没了进县城的车,于是父亲只好抱着我去了村子里的一个会摸骨的奶奶家里。

摸骨的时候,我疼的哗啦哗啦掉眼泪,父亲掰过我的脸让我不要看,泪眼朦胧中,我看到父亲满脸的泪水。奇怪的是,幼年的我仿佛就懂得了什么叫做心疼,等我用胖乎乎小手去擦他的眼泪时,他亲了亲我,红红眼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对我的心疼以及对自己没本事的痛恨。

那天晚上,父亲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大雨中他带着我和母亲进了县城,在医院里拍了片、打了石膏、拿了中草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父亲为了哄我,给我买了好大一串棉花糖。

我对父亲的爱,也许很大一部分源于他能看懂我眼里的渴望,无论什么东西,我从来不必张口,他总是会在适当的时间送到我面前。无论是幼时喜欢的玩具,抑或是成年后想要的手表、MP3、手机,他从来没有让我开口,甚至于当我生活费不够无奈向他开口时,也总是要100收到200。也许他明白,我从来不是一个贪心的孩子,所以总愿意多给我一些让我能够任性一点。

时间线回到我骨折那年。

打了石膏的胳膊,穿衣脱衣都需要人帮助。为了减少我的疼痛,父亲每天晚上剪断我的袖子,第二天再由母亲缝合,如此反复。尽管家境贫苦,我却自小受尽宠爱,性子倔强娇蛮,每晚喝中药都像打仗,母亲有时都被气地摔碗,是父亲耐心给我加糖、把大的中药丸分成十多个小球,一粒粒哄我服下。在我疼痛醒来的夜晚,也是浅眠的父亲坐在我身边拍着我入睡。这种日子,持续了半年有余。

后来我康复,重新回到幼儿园做优等生,父亲又消失在了我的记忆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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