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僵尸片是很多70后、80后的情结。从我很小时就跟着哥哥姐姐们看僵尸片。那时候我胆子小,断断不敢正眼观看,但是指缝间也记住了那些一师二徒、桃木剑、糯米、纸符的套路手法,还有穿着清朝官服、膝盖回不了弯的大粽子僵尸,而林正英道长更是以一字眉的扮像和幽默敏捷的头脑,成了茅山道士的代言人。
90年代以后,僵尸片渐渐走向低谷,随着林正英的逝世,风靡二十几年的僵尸片伴随着80-90年代香港电影的大繁荣逐渐成为了人们的记忆。进入新世纪以后,虽然也有《千机变》、《僵尸大时代》这样的电影,不过终究难挽颓势。
但是2013年,有了麦浚龙的作品《僵尸》。
《僵尸》的片名很简单,可以说是平铺直叙,也可以说是返璞归真。电影里的角色几乎都和演员本名有所关联,主演钱小豪更是在故事中就叫钱小豪。
看过僵尸片的观众大概都会记得钱小豪。他经常演林正英的徒弟,林正英、许冠英一起组成捉鬼三人组。如今林、许二人皆已仙逝,剩下钱小豪一个人形单影只。这是现实,也是故事的背景。《僵尸》以一个过气的僵尸片演员钱小豪的生与死,讲述了人们的生死执念和聚与散。
鬼新娘群星电影一开始,童声合唱的《鬼新娘》在夜色中余音袅袅,凄凄清清,就注定了故事是怀旧和文艺的。钱小豪倒在天台上生死未卜,只有话外音传来:“很多人说,电影世界好荒谬,原来,人生比电影荒谬得多”。
哀伤,无法抑止的哀伤。已逝的九叔(林正英)和阿英(许冠英)的照片在小豪的行李中已经泛黄,年久失修的大楼,风烛残年的道士、郁郁不得志的演员……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人们,过去的年代已经过去很久了。
钱小豪把绳索套在脖子上,蹬掉椅子之后陷入濒死状态,故事正式拉开了大幕。
故事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法师不愿接受自己阳寿已尽,疯女人思念破碎的家,梅姨希望丈夫返生,钱小豪放不下过去的美好时光……这种执念就像对香港僵尸片没落的叹息一样,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情感。香港僵尸电影的辉煌已经过去了。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好时光也已经过去了。
所有的人,都只能跟着自己的执念走向黄昏,走向破碎。
最过伤心的莫过于影片的结尾。钱小豪在回光返照之后,影片镜头一回,观众发现原来僵尸并不存在,道长也不存在,牺牲和拯救都不存在。所有的情节只是一个失意的中年人濒死之前的想象,他想以此为自己惨淡灰暗的人生保留最后的尊严。认领他尸体的儿子,也不是他记忆中的几岁小朋友,他的儿子早已经成年,这意味着身为父亲钱小豪已经蹉跎了太多光阴,只能在无望中带着旧物孤独终老。
一个时代走远,挽歌轻唱,犹如千古一梦。
跳出故事情节去看电影本身,却是另外一种情绪。我专门去找麦浚龙当年的采访。当年仅有29岁的他有过这样一段话:“……我将他透过不同的角度,希望去说一个关于希望,一个被遗忘的恐惧。(钱小豪)透过这个回光返照,去寻找了失落的家庭,去寻找了自己的尊严,找到自我,是一种探索”。
我对麦浚龙的印象还停留在大概十几年前陈冠希的“艳照门”事件时。那时候他和阿娇谈恋爱,因为照片的事在媒体前痛斥陈冠希,似乎是一个家境优越、性格骄傲的富二代,除此无它。但是他在《僵尸》中展现出来的才华和思考,完完全全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僵尸》的质量和效果同往日僵尸片相比,高出许多。细节渲染得非常到位,借鉴了西方和日本恐怖片的元素。虽然僵尸的形象出现得并不多,但是它的气息却无处不在。
电影本来设计了许冠英的戏份。但是剧本尚未写完,他就离世,捉鬼三人组只剩下钱小豪一人。电影结尾最先出现的也是致敬:音容宛在。林正英(1952—1997),许冠英(1946—2011)。
回忆过去总是骄傲与感伤并存。《僵尸》像一个关于过去的梦,它的意境是孤独的,它的价值却正相反。《僵尸》能代表我心目中香港电影的精髓。老一辈演员已经在岁月中渐渐远去,但年轻人正以他们的姿态,在致敬前辈的同时,也走向了未来。虽然之后的几年里,状况远不如预计的乐观,但是香港电影的精神火种就在这些电影人的努力中,得以存续和发扬。
相关阅读:漫谈|记忆里的香港电影
作者:苏恒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