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宝跟我分享秘密,我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说那芳芳老师又打她们了。你可别让老师知道我告诉你了。
就打你吗?为什么打你?怎么打的?打了哪里?
不是,她还打了其他两个男孩子。因为我们吃饭吃到衣服上了。就是用手打的,打了脸,头,手臂,和背。她说,如果我敢哭,打得更多。
打完以后,她又带我们去玩儿,给我们吃了东西。让我们保密。
你说了会怎样?还会打你吗?
嗯。可不能让老师知道。不疼了,不疼的。你看,我也能打自己。
她现在动不动打自己。觉得做错了事,自己取了棍子打手心。打到手发红也不停下来。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是该让她在这里读下去,忍受下来,还是继续转学。
她的问题是,不怕老师。啥都敢说。这个问题很大,如果不纠正,她在哪里都不畏强权,不尊师,可能在哪里都得被打。还得给人打到怕。
我突然想起在之前那私立园。人老师不过让她哭哭,眼眶发红,家长一说,也就没在发生过。
小时候喜欢过一位叫艳丽的老师,她爸还是教育局领导,可是她是我读书生涯见过最凶的女老师。
那时候我读书也就那样,不上不下的成绩。特喜欢她的是美貌,到现在遇见,她还是美得像芙蓉。
为表达对老师的喜欢,我在上学路上采束野花,送给她,扯个笋儿送给她,甚至给老师办公室打水扫地都很殷勤。喜欢看她笑盈盈的样子。
她也常叫我跑跑腿。那一天,我在走廊上,把她叫我给打的那壶热水,咣当一声掉地上给砸了。
我并不是故意的。热水壶的提手突然断了。看着地上的碎片,我非常惊诧。但明显是做错了事情,没法儿向艳丽老师交代。
她在楼下,双手抱在胸前,和几位男老师聊天,笑的花枝招展。那时是午饭后,离上课还有个把小时。听到响动,只抬头向二楼走廊看了看。
男老师不知啥时候走了,我才怯怯地走过去跟她说,热水壶打了。
把碎片去扫了!你要是我女儿,非两巴掌不可!
这话震得我有些清醒。她不可能是我妈,也许我虚荣的内心是期望有个美妈的。我妈不漂亮,虽不漂亮,可她不会随便打骂我。
后来我还因这事儿写过检讨,到讲台上读。那是我四五年的学生生涯里,第一次写检讨。
她没教过我多久。后来的语文老师姓赵,亦很美,不仅美,还很柔和。她让上课打瞌睡的学生站后面,或去洗个脸,都是笑着的。没有带愤怒情绪的那种。
如果我长大了,我想成为她那样的长发及腰,温柔善良的女子。她曾把我叫到她们财政局楼上吃饭,给我煮了荷包蛋。还把她的百褶裙送给我,说我再长大些就能穿了。
……
同样是一个有瑕疵的我,同样打了她们一个热水壶。但赵老师并没骂我,只说学校买的这批热水壶提手不太好,另一只手得搭一下,不然容易烫到人。
包括那是非常严厉的男老师,姓王,教数学,做不出题目,他也只是用眼神鄙夷你。然后把学生留下来,教作业到天黑,看着你哭。他是刮学生鼻子的,那手指弯曲着在鼻梁上一刮,让人不由得想哭。他课后给我们讲过许多奥数题,我都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始终是我遇到的良师。他有理性,有教养,严而有度,他磨你性子,而给人有人的尊重。
多少年后,我变成艳丽老师那样的脾气,自己都挺嫌弃。也变成我所排斥的,我爹那样的人。然而心里永远怀念赵老师王才子给予学生的某份温暖,不可述说,不可靠近。
妹宝的脾气性格需要修剪。但是她对孩子扯头发以及一通乱打,都是带着情绪和暴力的泄愤。
老师对学生有奖惩是必要的,可也应该适合适度。不求因材施教,只求不过份粗暴。
我们都是平凡的普通人,就像牛不可能受了鞭打,就能成千里的快马。牛在从前只能耕地,拉车。在这个日益追求分数,追求立刻出成效的大环境下,多少人宁愿训练动物那样,打一顿(消极强化)更省事儿。好像只有语言教育,没有打一顿的教育(童年)不完美一样。嗯,我得好好去思考。
最后,容嬷嬷是教宫中规矩的。为了别人服从规矩,她太暴力了。
罢了几天送娃入园,因为妹宝对去读幼儿园有些抗拒。我对她说,你要听老师的话,在家也要听话,再扭捏作造我也打你了。
我听话。我错的,都改。改了还是好孩子。她说。
老师若如父母,你却容得自己修剪,容不得别人修理?一遍一遍这样想。
在其他家长对那芳芳老师说,老师我家孩子最近老说惧怕学校,问又问不出原因来……时,我保持了沉默。多少家长为了孩子不受欺负,多被喜欢保护和重视,选择了送礼,请吃饭,走后门,潜规则。
我蓦然发现,孩子在学校被边缘化了。这个环境显然已经不适合她健康成长。如果我们要相处的每一个人,你都可以选择,怎会有那么多不愉快呢。
就像一道数学题,题目太大。我竟解不出来。无解的困惑越多,越像作茧自缚的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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