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佛教的缘起观来理解幸福。
缘起观指的是世间没有任何事物是独立存在的,世间万物相互依存、相互容纳,互为存在。
玫瑰花是由一系列非玫瑰元素组成,阳光、雨水、土壤、肥料、农夫、花匠、运输等元素可以呈现一朵芬芳的玫瑰花,送给心爱的人。一朵玫瑰花不可能独立存在,它必须与整个宇宙相互存在,这样的洞见称为缘起观,也称互即互入。
幸福也是一朵玫瑰,幸福是由非幸福元素组成,恐惧、焦虑、失落、痛苦、绝望,正是这些非幸福元素组成了幸福的土壤,没有它们,幸福也就不存在了。
那么想得到幸福、快乐,就不能绕开这些元素,而应直面恐惧,焦虑、失落、痛苦、绝望,才能超越它们,获得幸福,获得宁静的内心和清澈的头脑,追求自己给自己设置的人生意义。
恐惧、焦虑、失落、痛苦、绝望是有着不同特性的负面情绪。
恐惧是对正在发生的威胁所做出的身体反应,主要体现为身体紧张,手心出汗、小腿发抖,心跳加速。
焦虑是一种担忧,更多是一种不确定感,不确定坏事是否发生,何时发生,其与身体的物理反应或者感知眼前的威胁关系不大。
失落是期望与现实的落差所形成的情绪,失落发生的频率较高,每天都在发生,失落的本质是基本归因错误,即自己总是就高的评估自己,就低的评估别人。只要在社会上经历几年,降低自己的期望,就很容易解决失落的问题。
恐惧、焦虑、失落之间相互依存、相互影响,三者的相互作用可以迭代为更高一层的情绪,痛苦、甚至是绝望。
恐惧的发生概率相对较小;发生频次最高的失落,我们可以通过处事修行得以解决;而焦虑是一种可以长期存在的即虚即实的客观事实,而且不容易得以解脱、离苦得乐,如果不加以控制,甚至可以发展为抑郁。所以非幸福的元素主要来认识一下:焦虑。
从佛教来看,焦虑是对于无常的恐惧。佛教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色、受、想、行、识),这八苦也多与焦虑相关。
焦虑所带来的危害在此不多说了,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深刻的感受。那么焦虑所带来的困扰从何而来?如果不能追根溯源,就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
在我现有的认知里推断,不管什么形式的焦虑最终的起源都来自对死亡的恐惧,即死亡焦虑,现在各医院的心理治疗门诊门庭若市,其实各种各样的神经症都是死亡恐惧的伪装,这就是为什么心理治疗需要那么长时间而且效果不怎么明显,因为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死亡。这就意味着不畏惧死亡,才能真正的消除焦虑痛苦。
接下来看两位哲人对于焦虑的思考:
老子《道德经·十三篇》“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什么是害怕自己身体遭遇大祸呢?我之所以害怕有大祸,是因为我有这个身体,若我没有这个身体,我还有什么害怕的呢?每当读到这一篇时,总能让人轻松释怀。
丹麦哲学家索伦·克尔凯郭尔:“超越死亡焦虑的唯一办法是经历死亡。”在他看来,所有抑制对死亡的行为都适得其反,只有面对死亡、承认死亡、接受死亡,才能超越死亡焦虑。关于死亡,在中国文化里很少正面提及,记得陈丹青在《局部》里有这样的观点:“西方的绘画艺术很多都是描述死亡的,而中国绘画艺术里除了敦煌壁画有很少一部分提及死亡祭祀之外,很少有描述死亡的场景。”这是两种文化的属性,中国文化越是忌讳死亡,对死亡的逃避更容易使人不敢面对死亡,从而无法超越死亡焦虑。
为了把各种焦虑剖析的更为清晰,再从大脑科学的角度来寻找一下焦虑的原因。英国作家卡罗琳·威廉姆斯在《认知迭代》这本书里描述了大脑的工作原理:
“一个成年人的大脑有860亿神经元以及数万亿的连接,这是相当了不起的工程壮举。成年人大脑作为一种模式识别和归纳机器,在后台不停的运转,理解当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及与已经储存的记忆之间的联系。”
“大脑神经元是我们大多数认为的脑细胞,是他们把信息经过神奇的电子处理,最终转变成我们的想法、欲望和记忆。”
“在相邻神经元会有很多微小的局部连接,即树突分枝。”我们在思考、记忆的过程中大脑各区域的树突分枝会相互产生脑电波,形成神经回路。
接下来对于大脑科学与焦虑之间关系的理解也大部分来自《认知迭代》。
那么焦虑在大脑中是怎么形成的呢?这一切都要归结于大脑中最古老、最强大的神经回路之间的平衡:一个负责寻找危险的回路;一个是用于发现潜在回报的回路。大脑朝这两者某一方的倾斜被称为“认知偏差”,换句话说,认知偏差指的是我们在无意识下所做的假设,正是认知偏差的方向和强度造就了我们每个人或乐观、坚定、自信,或焦虑、担忧、杞人忧天。就像道格拉斯·亚当斯的观点一样:“你无意识下所出的消极假设,只会让你陷入麻烦和混乱。”当一个人长期生活在消极假设的想象中,会恐惧焦虑到发疯。
所以焦虑源自于大脑中消极的“认知偏差”,其信息主要来源于大脑中的两个区域“杏仁核”与“终纹床核”。
杏仁核是人类古老的预警系统,主要通过感官对外界的危险进行检测,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告知大脑的相关神经元,以便快速做出反应。终纹床核其信息主要来自于潜意识或意识中的记忆和其他类型的认知信息。这两个区域一个通过外部认知风险,一个通过联系大脑存储的信息来预判风险,一个从外部获取信息,一个从内部获取信息。
如果想控制焦虑习惯要么减少“杏仁核”处理的真正威胁,要么减少“终纹床核”所负责的想象中的威胁,然后利用自己的思维,摆脱忧虑,当然最好的情况是针对两种威胁双管齐下。
减少“杏仁核”带来的外部威胁或负面信息,就是要少接触负能量的人或事。一次比较深刻的负面记忆,比如深处战争、车祸、亲人离世,就会在大脑中形成一次神经回路,如果在消极情绪里悲伤过度,就会加深该神经回路,从而储存入大脑的意识或潜意识里,经常“触景生情”,产生焦虑情绪。用孔子的观点来解决这个问题,《论语·里仁篇》“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邻里以有仁德为美,选择没有仁德风俗的地方,怎么算得上聪明呢?要想减少“杏仁核”的负面信息,要远离有负面情绪的人,远离负面记忆的画面,远离负面信息的环境。如果我们无法逃避的事件怎么办呢?就要减少其对神经回路的影响,做到“哀而不伤”。
减少“终纹床核”在大脑潜意识中想象的威胁,就比较困难了,因为一旦形成的大脑神经回路,想改变其回路模式,是非常困难的问题,人的坏习惯难以去除的原因就在于此。比如想去掉中国人看到死亡的画面就联想到不吉利的神经回路;抽烟的习惯不好去除也是因为已经形成的神经回路比较深;很多人肢体语言的坏习惯比如“眨眼睛”;数字4与不吉利相联系的神经回路;另外“洁癖”“忘记是不是锁车门,还要回去看眼。”这些神经官能症,都属于“终纹床核”想象的威胁所形成的神经回路。时间越久,越是积重难返。
那么“终纹床核”想象威胁的神经回路是否能改善并实现神经重塑呢?答案是肯定的,那就要牵扯到另外一个概念:“注意力”。
集中注意力是大脑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所谓的认知偏差就是不能把注意力放在当下,放在现在的客观事实上,要么产生积极乐观的“认知偏差”,要么产生消极的“认知偏差”,消极的认知偏差会产生焦虑。看来专注力,不走神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这一点李小龙有过类似的观点:“专注是一切更高能力的根源。”只有改善专注力,才能真正的控制“终纹床核”想象威胁的神经回路。
对于我们的大脑而言,更有效的做法应该是根据当下要处理的状况,灵活地协调不同的大脑神经回路,切换至针对当前任务的最佳状态。
如果能更好地控制大脑在不同状态之间的切换,我们对生活的感知和大脑应对任务的效率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提高大脑整合信息的效率的确会有利于提高到更高级的能力,从而控制焦虑。
那么如何彻底的摆脱焦虑,让自己沉浸在幸福的体验中呢?
第一、向死而生,直面死亡,活出生命的意义;第二、增加积极乐观的“认知偏差”;第三、提高专注力,改变“终纹床核”想象威胁的神经回路,以切断无意识下的消极“认知偏差”,塑造新的积极的神经回路。
向死而生,直面死亡,活出生命的意义。
“直面死亡,以真实的活着,诚实的活着,实现生命的价值。”—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
“根本没有必要忧虑死亡,因为死亡是人生的终极目标,就像是最终的圆满,生命是不断死亡的过程,如果你认真的思考过去,会发现它就是死亡的仓库,堆积着不再存在的事件,永远的消失了。”—德国哲学家亚瑟·叔本华
“去生活,就像明天会死去一样,去学习,就像会永远活着一样。”—圣雄甘地
这么多位哲人对于死亡的观点都在指着一个方向: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只有面对死亡,才能超越死亡,只有面对死亡,才能摆脱死亡的恐惧和焦虑,重获真正的自由。
一个面对死亡、认识死亡、了解死亡的人,就不畏惧死亡,一个不畏惧死亡的人,还会有焦虑吗?连死都不怕,何惧焦虑。
面对死亡还有一种方式,制造“终极幻觉”,催生“永生系统”。20世纪的文化人类学家厄内斯特·贝克尔在其著作《拒斥死亡》中的观点如下:
“虽然我们客观上知道自己终有一死,但还是会编造出各种各样的谎言,来逃避这个毁灭性的真相。”
“我们想拒斥死亡的原因非常明显:对死亡的展望令人恐惧,它会给人带来终极焦虑。”
“按照贝克尔的说法,大多数人应对这种情况的唯一方式就是使用幻觉,确切地说是终极幻觉。它是最基本的人类欲望,贝克尔认为它比性欲还要基本,而且它会催生‘永生系统’。”
“艺术家、思想家可以通过其作品流芳百世,政治军事家可以通过自己的战功而功垂千古,他们自己也因此不朽。”
“最高级的永生系统都被奉祀在各种宗教里,各教派以其永生系统之名,掀起了无数腥风血雨,宗教战争的记录卷帙浩迭。”
“永生系统会让我们的行为适当。如果我们认同了某个永生系统,将终极的个人意义也赋予其中,那么势必就会跟其他系统的人产生对立。”
“贝克尔表示,心理学和有组织的宗教最终都不能给我们提供避难所,让我们逃避生命没有意义而人必有一死这个问题,也不能消除我们面对死亡所产生的焦虑感,换句话说,不能消除我们面对有限生命且它永远无法满足我们对无限的渴望而产生的焦虑感。”
“贝克尔给出面对死亡的结论,有一种方式能让我们真正的接受自己的必死性,让我们与更高的真实接触,从而超越死亡,并且不跟其他人的永生系统发生冲突。”
综合这么多哲学家对死亡焦虑的思考,得出了本章开头的一句话:“向死而生,直面死亡,活出人生的意义。”在生的时候,就应该想好墓志铭上的文字及其拥有的意义,然后奋斗终生。
增加积极乐观的“认知偏差”。
“只有当人们在空想一些愉快的事情,做着美好的白日梦时,他们的快乐程度跟自己专注工作时的感受不相上下。”---卡罗琳·威廉姆斯
当人们乐观积极,哪怕是想象出来的美好和愉快都能给身体带来快乐。遇到事情多往积极的方向去思考,可以大大减少焦虑。因为人的大脑同一时间只能专注在一件事情上面,给予了快乐,就无法给予焦虑。
有两项东西可以促进积极“认知偏差”的产生:爱、音乐。
爱是人最重要的一项权利,具有大力量,永远不会让你和他人痛苦,能长久给人带来慰藉和幸福。
音乐,能激发脑电波迅速进入沉浸的“心流”,激发更多快乐。
最后一个,提高专注力,改变“终纹床核”想象威胁的神经回路,以切断无意识下的消极“认知偏差”,塑造新的积极的神经回路。
保持专注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注意力也无法长时间保持高度集中,因此要想在几分钟到几小时长时间保持专注,最佳的方法就是适时将注意力关闭---在大脑需要走神的时候,任其在积极的思维里漫游,并在它还没有走的太远时及时回复到正常状态。
永恒就是现在,时间的奇迹就是我们永远只能感知现在,及时我在说“现在”的时候,“现”字也已经成为过去。活在当下,把精力专注在当下,不沉湎过去,不担忧未来。
为了提高专注力,切断无意识下的消极认知偏差,首先要运动与合理膳食。选择户外锻炼身体,让大脑时刻处于最佳状态,并通过合理膳食让大脑在需要的时候,能够获得足够的能量进行专注。
其次,冥想、太极、瑜伽都是很好保持专注力的方式,因为以上三种需要一定的条件,所以比较推荐一行禅师的“正念修行”,它包含了上面三种集中注意力的方式。
所谓正念,即我们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于当下所发生的一切。一行禅师倡导的正念是从早晨睁开眼睛至晚上睡觉,刷牙、洗脸、拖地、喝茶、工作、都是一种禅修正念的机会,即行、住、坐、卧皆是禅。如果没有具体的事务,还可以尝试观呼吸,感受、专注自己的吸气、呼气,如果被其他思绪吸引,然后再把专注拉回到吸气、呼气上。
正念即“修止”。知止而后定,定而能静,静而能安。
正念可以让自己平静、生发喜悦,提高自我评价。
正念可以渐渐控制住注意力,真正做到大脑的收放自如,让你的注意力在出现真正想关注的内容时,可以马上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也就是所谓的“心流”。这种心流只要发生一次,大脑就会记住,从而形成积极的神经回路,正念的修炼即使得神经回路更深刻,成为一种习惯性潜意识神经回路。这是正念最大的意义。
最后一个方法是坚持自己的爱好。放空、沉浸在自己的爱好中,忘记时间的流逝,那种“心流”能给人无限的满足感。这让我想起爱因斯坦说的一句话“天才就是强烈的兴趣和顽强的入迷。”
向死而生,活出生命的意义。
爱与音乐。
运动与合理膳食。
正念修行。
坚持自己的爱好。
以上是五个使人摆脱焦虑的方法,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积累每个技能所获得的“心流”,记住那一刻的心流,一步一个台阶,汇成幸福的阶梯。
2020.3.1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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