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个问题的孩子，他的沉默何尝不就是一种期待――教育不是责备，教育是唤醒，教育是启迪，教育是激励，教育更是一种良知！
――题记
［1］
初冬，西北黄土高原上草木枯萎。天色一派萧瑟的气象，南去的大雁排成人字形，雁过留声且声音哀怨。
学校门房的老荆正要去锁大门，突然，一个小孩推门进来，他探头探脑，两只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
“怎么又是你啊？又迟到了。”老荆唉声叹气。
这个小孩是一三班的，名叫张鹏飞，本学期来，几乎每天中午都会迟到。班主任曹老师真拿他没办法，尽管用了三头六臂的招数，最终一无所获。曹老师也是不得已由他听之任之。
张鹏飞飞速跑到教室门前，教室门关着，他使劲儿推门，门还是没有露出一道缝隙。可能正在教室里上课的曹老师看到张鹏飞来了，继续上课。
张鹏飞开始用脚踢，声音开始有点小，过了一会，他狠劲飞踢，铁门比起木门更容易起声。曹老师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拉开门，看了他一眼，苦笑着说了一声：“我的小祖宗，你能把我活活气死啊！”
张鹏飞似乎没有听见曹老师的声音，他头也没回，一股风地到了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被老师安排到第一组的最后一排。
中午第一节课过了还不到一半。其他学生正在做作业，抄写词语。张鹏飞把书包从背上卸下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书本没有从书包里拿出来，手机开始叠纸飞机。不一会，两架纸飞机一左一右地停在桌面上。他身旁的几个男孩子偷偷地看着纸飞机，从眼神里足以看出贪婪的喜欢。
张鹏飞发觉有人窥探纸飞机，便沉着头，右手掠起一架纸飞机，一个弧形飞转，顷刻之间，纸飞机在教室上空飞转，一时之间，几十双视线跟着纸飞机晃动。曹老师只是看了看张鹏飞，苦笑了几下，没有责备他，曹老师知道这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孩子，他也就不对这个孩子报多大的希望。
张鹏飞每天到学校里，随性而为。但他是一个乐于帮助别人的孩子。如果那个老师倒垃圾，他看到了飞箭一般地穿过去，非要从老师手中拿过来垃圾桶。他还是一个敢于监督别人的孩子，如果有人随便往地上扔垃圾，他非要去向值周老师报告。他就是不爱学习，这一点，他的父母拿他也没办法。
［2］
周三早晨，天气破冷。张鹏飞因为捣乱被曹老师赶出教室。他隔着窗玻璃，对着坐在里面的孩子做鬼脸。
吴校长刚好路过，这孩子刚才的一举一动被吴校长看在眼里。
吴校长好生纳闷，这么冷的天，曹老师怎么会把一个孩子放在教室外面，这种行为的确有损师德。吴校长是个急性子的人，他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一三班教室门，还没等吴校长说话，曹老师抢先说话了。
“吴校长，这孩子我实在没办法。”
“你还是下课后到我办公室说话，你继续上课！”
时间过得好快，下课铃响了，声音响彻整个校园。曹老师急匆匆地去吴校长的办公室。
吴校长的办公室在办公楼的一楼，曹老师去时很不凑巧，吴校长正在和一个学生家长谈话呢。吴校长看见曹老师站在门外，便用目光和曹老师说话，示意曹老师先去上课，现在没时间。
曹老师回头走了，边走边想：他必须把关于张鹏飞的前前后后的事和盘托出，至少，让吴校长知道他不是一个师德败坏的老师。
张鹏飞乘曹老师不在教室的机会，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他进教室的同时，顺手给了班长一拳，提醒班长今后手下留情。
班长挨了一拳，沉默不语。因为在班长的眼里，张鹏飞早已是垃圾，和垃圾一样的人不值得论理。
［3］
因张鹏飞父母去年离婚，张鹏飞暂时被爷爷奶奶照管，他的爸爸还要出外打工，家里唯有的就是有一辆摩托车，家境也不是有多好。
张鹏飞每次去学校，看见别的孩子拿着零食吃，口水差点往外冒。爷爷时不时地安慰孙孙：学校下发的营养餐，是经过研究科学搭配好的，营养价值很高的，商店卖的零食都是垃圾食品。时间长了，张鹏飞觉得零食的确是垃圾。
张鹏飞这孩子，在学校里从来不惹事，唯独就是不爱学习。曹老师多次找他谈话，甚至多次调整座位，希望用班级成绩优秀的学生带动他，最终一点作用也没有。后来，曹老师找了几次他的爷爷，爷爷把儿子的事管了一塌糊涂，更不要说管理孙子了。后来有人建议，说让张鹏飞随他妈妈去，母子连心，或许教育有效果。可，他爷爷死活不同意，担心张鹏飞跟着妈妈去了，时间长了，不回来怎么办，在他爷爷看来，宁可孙子一天学不上，绝不能跟着妈妈一去不回，孙子毕竟是他们张家的，他总不能让儿子没有了媳妇，最后竟然没了孩子。
因此，曹老师的家访工作还是没有多大效果。
［4］
可能因为学校的杂事太多了，一周以后，吴校长才和曹老师正式讨论这件事。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冬夜，黄土高原上只可零星传来狗吠的声音，夜鸟或许被冬眠了，远处山坳里农家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冬天的山里人夜晚睡得早。
在吴校长的办公室里，管教学的刘主任和政教主任孙主任有点倦怠，他俩躺在沙发上，提不起精神，曹老师不知所措地看看吴校长如何定夺。吴校长最后坚决地说：“我们坚决不能放弃班级的每一个孩子，如果我们放弃了，这个孩子的一生就毁了！”吴校长看了看两个主任的模样，故意抬高了嗓门。两个主任早已了解吴校长的脾性，他如果抬高嗓门，意思就是叫他们打起精神来。
无论吴校长怎么部署，曹老师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新的一周开始了。西北的十月，天气返暖。因为学校几个主要领导插手管理张鹏飞的转化工作，曹老师的班级工作越加做得比起往日谨慎多了，细致多了。
根据吴校长部署，第一步，观察。吴校长说：“解决问题先要把情况弄清楚，盲目解决问题是达不到最终解决问题的目的。”曹老师负责课间的观察记载，两个主任负责课堂的观察记载，关于家庭这一块，吴校长亲自去做。观察需要三天，每天晚上大家坐在一起，把当天观察到的各自做个反馈，结果得出结果：张鹏飞这孩子，智商不低，几乎每节课手里玩东西，时不时地把身边其他孩子推一把或者拉一把，刘主任故意提问了他几个问题，回答的思路比较清晰的。从中说明，张鹏飞缺失的是老师同学的关爱，缺失的是家庭父亲的温暖。
吴校长一屁股从椅子上弹起来，欣喜若狂地说：“从关爱入手！我们必须要让这个孩子感受到大家特别喜欢他。”
这下可苦了曹老师，吴校长让他上课时，每节课至少提问张鹏飞15次，提出的问题要恰如其分，既不能过于简单，又不能艰涩难懂。过于简单了达不到激励的目的，过于困难了可能让这个孩子获得不了自信和成功的自豪感。就这一点，曹老师对每节课的备课花费上要比平时付出很多。
吴校长一再强调，每节课上，两个主任必须听课协助督导。
就这样，第二步，关爱。做得如此有声有色。第一天，张鹏飞特意使用了一张两米宽的办公桌，他的左右两边，坐着两个主任。这孩子稍微有点心不在焉，胡乱动作，孙主任就急忙提醒。
曹老师看在眼里，觉得这孩子，他妈的把人活了，他小时候上学哪里受到过如此的待遇。就这样，几天过去了，这孩子终于有了转机，能够主动做作业了。尽管错题很多，但只要交作业，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又是一个夜晚，在吴校长的办公室里，原班人马坐在一起，讨论下一步怎么办。吴校长多次强调：“我就不相信那一个人能有不心动的时候，只要我们用心去做，石头也会开花。教育是一种良知，对一个问题学生的放弃是我们教师最大的犯罪。我们往往说某某孩子教育不了，那是我们付出不够。”
曹老师听着吴校长的话语，脸上顿时感到火辣辣的，曹老师自认为自己在对张鹏飞的教育上做得极为不够。
现在，张鹏飞这孩子能够主动交作业了。吴校长再三强调，这期间做作业先不要给他提要求，首先让他养成按时交作业的习惯，哪怕是每次做一道题，也不要责备，只要保证能交作业。
曹老师照着就这样去做了。
［5］
一个孩子的真正转变，源于我们的倾力付出。曹老师明白了，对问题孩子的教育，先不要提要求，让孩子顺着老师的思路走，尽管走就是了。过一段时间，跟着走顺了，然后，放手让他自己去走。恰恰，曹老师自己也明白，之前他在教育张鹏飞这事上，太急了，一口想吃个胖子，这没可能啊！
第三步，加量。两周时间过去了，吴校长要求曹老师要给这个孩子提要求，比如作业量适当增加，慢慢加，学习要求要有所拔高，从作业书写到课堂回答问题上，都要有标准。这期间，老师的提示诱导、同学的互助关爱尤为重要。吴校长强调“心动大于行动”，尤其对问题孩子的教育，让他先心动，心动是教育取得成效的保证，也是前提。
又是几周时间过去了，张鹏飞基本上和其他孩子一样，都可以按时交作业，唯独有一点，上课自控力太差了，时不时地做个小动作，有时左顾右盼，吴校长说，这些对一个一年级孩子来说，都不是问题。
第四步，巩固。问题学生往往容易反弹，吴校长一再强调，经常关注这类孩子，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及时制定改进方案，不要前功尽弃啊！
［6］
在转变张鹏飞这孩子的事情上，曹老师尽管付出了很多很多，但是，曹老师自己认为特别欣慰。曹老师在自己的教育手册上写了这么一段话――
面对一个问题的孩子，他的沉默何尝不就是一种期待――教育不是责备，教育是唤醒，教育是启迪，教育是激励，教育更是一种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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