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在老师的引导语中去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但是我并没有听到。
无论如何我的耳朵里都只有外面马路上车子极速飞过碾压马路的杂音。它不是单一的声音,似乎混合了空气、花朵植物的颤动、鸟飞过划动的翅膀的声音,密集的亮着灯火里的楼房里的私语,蚯蚓在地里松土的声音,过马路的行人的脚步声,飞在路灯光晕里的蚊虫的嗡嗡声。。。
所有的声音,混合着轮胎的压力和地面的摩擦声,游荡在我的耳膜间,是嘈杂,又是寂寥。
我走不进自己的内心。
在屋里呆得太久了,我的心开始荒芜。多想去感应屋外春的绿和空旷的风。
X先生穿戴整齐,站在镜子前,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形象,他似乎很满意。 他终于要去上班了。
我说,你是不是该刮一下胡子呢? 他头发很长,白发如雨后春笋,胡子拉渣的样子,简直象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犯人。
他说,刮不刮都无所谓啊,反正要戴口罩。 是啰,刮不刮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口罩已经遮了半个脸,就靠眼睛亮着的那点精神,去做还必须该做的事。
他出门了,我心里竟然一阵轻松,好像压在自己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卸下了。
再看看我自己,还不是一副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黄脸婆样吗?
我坚持不洗脸,不化妆,坚持吊着一个黑眼圈,龙泡眼,坚持不淘宝上买新衣服,坚持一日三餐锅碗瓢盆交响乐,坚持做家政阿姨,坚持穿家居服斜卧沙发如贵妃醉酒样,坚持每天黄昏时在阳台上看落日,坚持每天听鸟叫,坚持有月的夜晚与月亮对话,已经快两个月了。
从前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我一个人在家,因此习惯与自己相处。但这一个多月以来,一大家人住在一起,营造着其乐融融的假象。
刚开始,似乎还觉得不错,x先生每天主动进厨房围裙做饭,我们的亲密关系在厨房那几个平米的男耕女织举案齐眉中,进一步巩固升华。
在这100平米的空间里,我们做了一个室内流浪汉。从卧室到客厅,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阳台,从阳台到洗手间,从洗手间到书房。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假装幸福的流浪汉。
每一转身,周围都是人。
心里实在憋闷,想要逃离。却无法说走就走。外面那个敞开的世界,被冠状病毒无形地封锁。
连下楼去倒垃圾,都变得是奢侈的外出。
这个特殊的禁闭,是自愿的,又是被迫的。它切断了我们身体与外界的连接,切断了社交,饭局,逛街,和闺蜜的下午茶,和三五好友的见面闲聊,被迫让自己与家人相看两不厌。
可是面对这么多人,我觉得自己的心却无处安放。
一看到家里被扯得烂七八糟如猪窝,心里就莫名烦躁;一想到不想做饭时也必须进厨房做饭,就抓狂;一想到无法静心看书,写东西,就觉得心慌,一想到每天凌晨2-3点才睡12点才起床黑白颠倒,就恐惧,一想到生怕言行不当就得罪了儿子的女朋友,就觉得憋屈。
儿子说他们要5月初才开学。 掰起指头一算,还有两个月啊。我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不是我不爱他,而是我觉得自己的空间和自我完全被剥夺。 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能这样密不透风啊。
我的内心被焦虑填满。
我越来越自我嫌弃自我憎恨。
这一刻,我真的听不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我竟然特别期待每周二晚上的写作课。那样,我就可以有理由洗洗脸化化妆,假装自己要出去见人逛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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