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记否,那个冬天我做了爸爸。是的,我记得,我记得在产房的走廊里,听见女儿的第一声啼哭,我开心的一蹦三尺高。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瞬间,我的大宝宝四岁多了,似乎已不太记得清,我第一次将她托在手掌间,搂在怀里的感觉。
当时光一次次的冲刷着我的记忆时,老天又给了我一个重温美好时光的机会,二女儿的预产期2017年4月8日,看看就只有屈指两个月而已。爱人说:我们还去大女儿降生的那个医院吧,环境好,可以直接在病房里生,甚至,孩子的父亲也可以陪着......我的回答:好啊,我们就选环境最好的那间病房。爱人说:你不怕我像生老大那时候一样咬你吗?答:咬就咬呗......
话说老房是从来不过什么节日的,包括自己的生日。除非,一定要陪着别人过。2017年2月10日,突然有人问我:老房啊,今年的情人节怎么过呢?我诧异地回答:那是什么节日?该怎么过就怎么过!2017年2月13日,学生问我:明天过节,我们放假不?我提高声音回答:除非你告诉我拉着小朋友的手有安排,还得我和你家长通电话......学生答:那你不陪你老婆的?我答:我不过节,何况这洋节。
2017年2月14日,许多人期盼已久的这个洋节——情人节,还是如期而至了。这天,我居然难得的没有课,一如往常的宅在家里,面对着电脑。当我正投入的在网络上厮杀时,一个电话突如其来,那一端是我的爱人:小房子,来车库......我问:干嘛?妻答:来就来呗,没什么原因。
是的,要什么理由呢?老婆大人的话,你还要理由?是不是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于是,我飞奔下楼。
车里,老婆说:走!我问:去哪里?妻答:去医院。当我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一阵异样。很快,医院到了,就是那家曾让我第一次当父亲的那家医院,那家我们夫妻憧憬着二女儿如何如何降生的医院。一阵检查过后,自不用提那各种颠簸之苦,医生淡然的一句:打120吧。我诧异的问,这不就是医院吗?医生回答:得去二院,要快!
说实话,三十好几的人了,第一次坐急救车,才知道坐这不用等红灯的小白车的感觉。当一路小跑赶至妇产科急救室,门口的看门老太太生硬的告诉我:产科病房,小孩儿不让进!此时,我才想起,一路奔波中,我一直拉着我的大女儿。我没好气的回答:刚才120送来的那个人 是我老婆,你不让进,你来看孩子还是看病人?守门人无语。
一间空荡荡的诊疗室内,老婆孤独的躺在那里,冰冷的房间,冰冷的床,还有大夫一张冰冷的脸:送沈阳吧,我们医院没有呼吸机,孩子要早产了,留在这里,十有八九是死胎!大夫说完,转身离开。仍是空荡荡的房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此时只有我们全家这三个生灵。一个产妇,一个呆男,一个世事未知的小娃......从来没有,真的,我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和妻子一起在外无亲无故的闯荡十多年的时间里,经历各种人间冷暖,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那是一种你期待了很久,一个盼望了很久的人,不曾蒙面,她就要离去的感觉。我一直认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困难,真的。但此时......
我需要什么?我需要身边的亲人的帮助,需要医生护士的帮助,我需要很多很多。可此时,我需要的却一样都没有,医生就这样把我们甩在了诊疗室里。大女儿的哭声将我拉回了现实的世界中,是的,我们三个仍然是活人,至少我觉得是这样的。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唯有提起孔方兄才是人脉最硬的。医院,120急救在第一时间里提出条件1148元,我们马上向沈阳出发。好的,人家是客气的征求我的意见,而我呢?该怎么办?答案是肯定的,就是此时120喊着11148,我也一样会说:yes!let'go!
那天,我是亲手将老婆推进手术室的,还未站稳,我就被医生请出手术室。一扇厚重的大门一关,仿佛隔绝出了两个世界,一边是生,一边是死。我祈祷着,虽然我不知道我该向谁祈祷,我祈祷着:母子平安。
我是最怕等在手术室之外的,这是我第三次等在手术室之外。一次是母亲做手术,一次妻子生大女儿,这次是不知福祸的二女儿。在来的路上,120急救车里,我用微信发给老婆一条信息:如果有什么状况,我会告诉医生,大人第一,孩子第二。我是相信缘分的,如果她与我们有缘,我也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付出我们这十年的沉积,如若无缘,来生再续。
2017年2月14日,我会记得这个特殊的日子,不是因为情人节。而是这一天,不知哪位路过的大仙倾听到了我的祈祷,赐予我一个情人,我的二号,我的二号小情人迫不及待的来到这个世界,32周+4天。洋节!洋节的力量真是无穷尽的,一个终生难忘的洋节。
医用电梯里,我,医生,还有那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家伙儿。不知为什么,这次我竟然没有喜得千金的欣喜,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心酸。医生怀里的小生命,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弱不禁风。包被内,仿佛包着的是我的心......去往新生儿病房的路上,医生居然什么都没说,这种沉寂,使我心慌,恐惧,无言形容。
交了两万住院押金,回到病房外,站在大厅中央,我茫然了。左边走廊的病房里是刚做完手术的妻子,右边的走廊病房里是刚出生二女儿。我左右望了望,走向右边,病房门禁前,拨通了医生的号码,另一端急切的声音传来:门外等着,医生护士都在给小孩儿抢救呢!嗡的一声,眼前黑了。事后,朋友说:当时,我的脸瞬间颜色全无,白纸一张!是啊,我是见过活人离去,往生极乐的。可是,你和我只有一面之缘,我无法接受这一面父女之缘。
能做什么呢?等,只有漫长的等待,我觉得此时用度日如年来形容都是不准确的,应该叫度秒如年。静静地,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一直在想,玻璃门内,走廊的尽头,小家伙,你千万不要离开我,我等着你,等着你有一天喊我爸爸。
终于,窗口开了,一个医生探出了头 ,我待要上前。一对夫妇由外而至,急切而踉跄。我真的是很急的,但是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是从千里之外疾奔而来。只听医生开口:孩子太小了,只有25周,动这样的手术,孩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后续的治疗还有很长,怕是万一人财两空,你们再合计合计......透过窗上的新年快乐四个字,我看见了医生面无表情的脸,听到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把把刻刀,一笔笔的刻在心间。我总觉得这话不是说给那对夫妇的,而是说给我听的。妇女问道:那孩子现在呢?医生回答:只要呼吸机不撤出,孩子一直都会维持生命体征,如果你们同意,呼吸机一停......
这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但你说出:同意,这两个字时,孩子的心跳也随之停止。我也不知道此刻的我,都在想些什么。轮到我时,又会是怎样呢?看着夫妇消失的背影,我猛地回过神儿,急切的问:XX床,怎么样?抢救的怎么样?医生淡淡的回答:抢救?孩子好好的,没上呼吸机,没进保温箱,你慌什么?
知道吗?这是,我觉得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真的。就像从十八层地狱坐火箭上天,然后与上帝搓了一圈麻将......真的,我high了,飘了。
几天后,接老婆出院回家。只见了一眼的小宝贝儿,一个人孤独地留在医院继续观察。我依然一如既往地上着我的课,虽然我会走神儿,想起她,很快地,回过神来,继续着我的课。直到医院的电话打来,那一端:孩子每天白天,晚上还是有呼吸骤停的现象......此时,我已无法听清后面的话。我可能是要支持不住了,一个星期之内,医生的话让我的魂魄往返于仙界和地狱无数个来回。
我无心上课了,只想飞奔去沈阳,但怕是不行,我不上课,哪里能负担女儿那每天几千块的医药费?老天啊,自问老房我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也从未欺骗一个学生,家长,也从未做过任何欺世盗名之事......你为何这样喜欢拿捏我的心脏?
2017年2月22日,八天,过得像八千年那么长。终于,我看到了小女儿第二眼,这还是借出病房检查之便。我无力用文字去形容她那瘦弱的身体,细软的皮肤薄的像一层轻纱,抱在手上,我竟感觉不到她的重量,只是心沉甸甸的......过去十几个小时了,我的脑海里,还是那我不愿去描述的小身体。即使是在这深夜,即使是我吃了帮助睡眠的感冒药,我还是失眠了。
小女儿,爸爸的牵挂 小女儿,爸爸的牵挂不知还要多久,多少天,小家伙才能出院。愿你一切安好,爸爸先给你起一个小名,叫安然,安然无恙!你知道吗?妈妈已经吃你的醋了,就在今天,妈妈说:我觉得以后你会向着老二,老大那会儿,你可没这么上心。答:是啊,好像真是这样,但也不是这样,只是我无法去回想小东西的模样。
下午,离开病房时,大厅门口的电视上,有着这样一句话:我们应该这样看待早产儿,她们是一群急切降临到人间的天使,由于着急赶路,损伤了翅膀。她们需要我们更多的关爱,养好伤,才能飞的更高更远......
我相信,老房的家里,应该是有两个天使的,虽然一个不在爸爸的身边。小安然,你很坚强,爸爸相信我们的路还很长。有一天,公园的路上,四个身影,一左一右两个小天使围绕着爸爸妈妈,跳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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