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个苦命的人。童年时的外婆父母双亡,为了活命,她被迫在别人家当了童养媳。
那家人对外婆特别不好,非打即骂,小小年纪就要干许多繁重的家务活,并且还不让她吃饭,只让吃点潲水缸里面用来喂猪的那些残羹冷炙。
后来,实在忍受不下去的外婆找机会逃了出来,几经流落来到现在的村子。
十几岁的外婆嫁给了年纪大她许多的外公,当时外公家里也特别穷,父母早已不在人世。
外公外婆一共生养了三个孩子,我妈是老大,后面是我的两个舅舅。
听我妈说,她的大弟弟,也就是排在中间的舅舅,长得特别好看,白白净净的,只可惜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一场高烧,把脑袋烧坏了,智力低下,不会说话,整天流口水。
到了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外公身体越来越差,再加上饥荒,他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外公去世后,家里的日子更难了。那时候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粮食了,外婆就在一锅水里面放一小把米,再加些野菜或草根煮了,一家人就靠这个充饥。
为了活下去,外婆不得不忍痛将我那智力低下的大舅送到了城里福利院大门口,躲在附近看到大舅被人抱进去以后,外婆才转身含泪离去。为此她回来后哭了好多天,甚至在很多年后还在念叨着说当年对不起我的大舅。
外婆吃了很多很多的苦,一个人用羸弱的身躯扛起了这个家,含辛茹苦养大了我妈和小舅。
在那个极度困难的年代,很多人家根本就不让孩子念书。外婆吃够了不识字的苦头,她咬牙勤扒苦做,供我妈和小舅上到了小学毕业。
外婆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人。在自己家中缺衣少食的情况下,看到有乞丐站在门口,她不是像村里有的人家那样关上门驱赶,而是会把自己的口粮匀一些出来给乞丐。
外婆特别勤劳。在我妈和小舅长大成人后,家里的日子渐渐好过了一些,但外婆还是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就连与左邻右舍聊天时,手上还会忙着纳鞋底。
外婆脾气特别好,在我的记忆中,就从没见外婆发过火。外婆在村里住了几十年,从未与人发生过什么纷争,自家做了什么好吃的,总想着要端给左邻右舍尝尝。
外婆帮着小舅和舅妈带大了三个孩子,她从不打骂孩子,却把他们都教育得特别懂事。
小时候爸妈带我们姐弟几个去外婆家时,她总是一脸慈祥的笑容,拿出一大堆好吃的给我们吃。
外婆大半辈子都是在苦水中泡过来的,但她却是那样坚强,从未抱怨过什么,她总是说自己赶上了好时候,老了享福了,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靠吃草根树皮充饥了。
没想到,外婆突然间被病魔击倒了,而且很快就病入膏肓。
回想外婆去世前的那一幕,我仍然历历在目。
记得那是在1995年的时候,我还在学校上学。有一天,我妈打电话过来,说外婆快不行了,让我赶紧请假回去看看,晚了怕来不及了。我一路流着泪,从学校赶到外婆家。
进到外婆房间,我看到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花白的头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外婆整个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两眼凹陷,两边脸颊也仿佛凹成了两个深深的洞,显得颧骨特别高,脸色暗黄,嘴唇发白,没有一点血色。
妈妈小声在外婆耳边告诉她我来了,外婆费力地睁开眼看了看我,嘴唇缓缓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
看着外婆,那一刻的我难受得似乎无法呼吸。
没过多久,外婆慢慢地闭上双眼,眼角有浑浊的泪滴流出。
外婆就这样停止了呼吸,屋子里顿时哭成了一片。
我的眼泪不停地往下落,我再也没有外婆了,那个吃了太多的苦却一直坚强的外婆就这样走了。
外婆一生与人为善,总怕给人添麻烦,就连她临走时都是走得那样匆忙,似乎怕走慢了会拖累了自己的儿女们。
历经磨难的外婆,走的那年刚刚66岁。她还没来得及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这样被可恨的病魔夺去了生命。
外婆离开我们至今已经有25年了,每当想起外婆,我还是会瞬间湿了眼眶。
愿外婆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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