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镜头拉长,静止,背景音乐升起来,好亲近的低喃和口风琴。我的思绪在空气中乱抓一气,依然没有抓到曲子的名字。
是什么歌呢?明明那么喜欢过,明明听过无数遍,明明也隔了不过几年。
《北方女王》吗?可是男人没有唱“用一千个夜晚陪伴湖北的江”,《瞎子》也不是,前阵子才在《无名之辈》里听过,瘦得干酥酥的青年站在昏黄路灯下,像一泓剪影。
到底是什么歌啊?我越听越着急,几乎要掉眼泪,终于想起来了,噢,《他妈的》。
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被某个普鲁斯特瞬间拽回记忆的原点。
好像又闻到那些夏天的气息,空气是黏稠的,像化不开的痰,却有土壤烘热的味道。我们剪着齐肩的短发,抱着课本一圈一圈绕着夜晚的操场走,嘴里反复咀嚼那些语焉不详的词,把知识点和讲不出口的告白通通咽下去。
每个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得面目可憎,每个人都戴框架眼镜,又由于度数升高不得不跟老师私下沟通要把座位尽可能往讲台靠拢。
在越来越难以忍受的高温和模糊之下,人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否会因此盲掉。
盲是什么感觉?
并不是视力正常的人闭上双眼后看见的红色血液以及其中游闪的金色脉络,微博上有人说,“盲的感觉,就是你把左眼闭起来,单睁开右眼时,左眼所看到的感觉。”
我试了一下,什么都看不到,连黑暗本身都无法察觉,像阿奴拽着唐钰小宝掉下去的那个无底洞,人往下坠,只有重复的虚无。
于是开始有些理解电影《推拿》里沙复明的那句疑惑,“美到底是什么啊?”
美是什么,这个问题对别人也许无关紧要,但对沙复明,这个名字本身就给出寄予和暗示的男人,以及都红,却相当于生活的输氧管。
前者因为对融入主流社会有着强烈的愿望,而审美,就像一把锁匙,牢牢插销在两个世界之中,使得井水不犯河水。后者则因为她是美的载体,是经由无数人赏心悦目却没办法从中分得一杯羹的笑料。
柴静在《看见》里写过她儿时的恐惧:
坐在小板凳上,随着老师挥动的小木棍儿指上下左右,每一个都正确,但其实她一个也看不清,她早就近视了,只是挨个把视力表的方向记下来,背诵一遍。
而我的恐惧跟沙复明一样,在慢慢被剥夺掉视力的同时,我们是否也失去了审美的权利?
如果看不清响晴之下鸽子的翅膀,看不见柔软床单被拧干后晒在院落里的模样,单凭想象去填充每一个因为模糊而丢失的细节,生活会不会也成为玻尿酸填充过度的面颊?带着挥之不去的,浮肿的美感。
到后来小马被打得满脸鲜血而后复明,透过他的眼睛,那些风铃一样撞碎一地的镜头效果,像极了二零一五年我那台早就不知道报废在哪个角落里的二手拍立得,就很天真,很天真的一种成全。
另一些人,没有高挺鼻梁和薄唇的人,就坐在小板凳上,听那首思忖好久终于想起来的歌,看天色一点一点一点暗下来,像墨水不断滴进来。
“我深爱的那个姑娘,她一点一点吃掉我的眼睛,我的世界,只剩下红色。”
End.
文/田可乐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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