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无数个路口

人生的无数个路口

今天在路口站了一个小时岗，冷风沿着脚脖子直往身体里蹿，直闹得肚子疼，难受得不行。这一个小时是完全放空的，脑子里的意识一个个来了，又走了。

这种嗖嗖的冷又勾起了以往的回忆，寒冷的春日，在地下铁内搭的那种玻璃棚里，眼前摆着一排排的乳制品，过往的行人匆匆，偶尔有好奇地望一眼的，赶忙搭讪。

每次长时间站着的时候，我脑海里就会浮现过往的心酸，以往靠双腿站着，换来的得以过活的辛苦日子。

那种长时间站久了膝盖酸软，小腿僵直，硬的水泥地咯得脚掌钻心的疼痛感。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大概再也不会去做那样苦累的工作，对我而言，除了浪费时间去换取微薄的薪水，没有任何的成长意义。

但是时光无法倒流，经历过的一切都化成我身体里的记忆，它终究会融入我的骨血，生根发芽从最深处开出花来。

人生的无数个路口

李娟文章里对她的生活描述得最多的就是流离和颠簸，在不同的城市里，她像没有根的浮萍在人生的河流上随风飘动。

一家三口挤在新疆的十个平方的小屋里，前半部分做裁缝店，中间搭块布帘子，后半部分生火做饭睡觉。

在很小的时候，她很瘦小，小小的她被妈妈轻轻一拎，像便携的行李一般，带上就可以四处漂泊。平淡无奇的18岁，胖乎乎的，戴着一只破裂成放射状的眼镜。

长大后，去工厂里做工，手上黑黑的，磨起了厚厚的茧子，血水往外淌。一双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手，一张沉默，防备，强硬的脸下挂着涟涟泪水。

五岁的时候，因为外婆的一句“我们没有钱了”，第一次体会到贫穷的焦灼和悲伤。那时候，妈妈在外四处流浪，外婆在街上四处翻垃圾桶，每天只吃一只苹果。

这样一个被贫穷榨干了所有乐趣的生命，看她的文字，我却依然能够窥探到她度过那些贫瘠岁月的秘密。

她的快乐很简单，悲伤也来得容易。所有在常人看来很平淡的事物都能带给她快乐。

她期待拥有像杰瑞鼠那样的小家，小小的拱门，彩色的地毯额，破茶杯的沙发，铁皮罐头盒的床，线轴的凳子，铅笔的衣架，小小的落地灯。这些物品组合成的窄小空间让她安全和饥渴。

她喜欢去逛超市，一走近超市，看到一排排货架上满满当当的物品，内心的欢乐就如气球般“噗”地吹大了。

和她相比，我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虽然并不是在蜜罐里长大，但从小生活在富足的物质环境中。

睁眼就可以看到一个多彩绚丽的环境，轰隆隆的机车，小超市里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每到秋季，街市上满是鲜美的水果，奶奶可以让我饭后一连吃好几个橘子。

人生的无数个路口

大学时候的我总是会没有来由地很悲伤，不是因为贫穷，因为死。只是因为在花季的年龄没有遇到一个欣赏我的人，没有遇到爱。

我迷失在寻爱的路上，没日没夜地寻找着爱的出口，看到无数个陌生的“他”与我擦肩而过，又一无所知地消失进汹涌的人流。

在我为未来的那个“他”所做出的所有努力中，也许最为遗憾的就是：我从不曾遇见他，从不知他是谁。也从来不曾对他说过：我爱你，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在那样的时候，我与我的悲伤相比，根本是渺小细末的。这悲伤如此强大，源源不断倾泻能量，无边无际地铺展开去。

我被牢牢控制，像是被疾病或伤痛控制了一般……这悲伤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以我为出口，通过我来到这世上的另外的一个强悍生命。

花季结束了，慢慢地从梦中苏醒，我已经说服自己这辈子不打算再追寻爱。

万物就是这般神奇，偏偏我不打算张开双臂拥抱它的时候它就来临了。

它已经不是我为未来生命里准备的全部，我开始追寻梦想。与此同时，生存像一头猛兽追赶着我往前跑。

从小生活在古老的木头房子里，房间内光线阴暗，暗红色的大床上挂着破旧已发黄的蚊帐。

那是我最安全的所在，除了床之外，这个房间里的珍贵家私包括一顶橱柜，一个装泥沙的尿桶，一台老旧的电视机，一个红色木头的箱子。

家具都是些上了年岁的木头，外面的红色油漆已经剥落，钥匙扣露出斑驳的锈迹。除了我们住的这个房间铺上了地板砖，其他地方都是凹凸不平的泥地。

房子的边边角角里，塞满了奶奶从外面拾掇回来的瓶瓶罐罐和纸头破布，那些她看做宝贝一样的东西。

在我小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那有什么不好。我们住的那片地方，所有的人家几乎都是这样。

现在想来，都是“穷人”吧？大家都贫穷而坦然地生活着，仔细地花钱，沉默着劳动，能得到则得到，能忽略则忽略。

我们这些孩子，则欢乐地在童年中奔跑，在对远方的向往中呼啦啦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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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小腿麻木，脚掌咯得生疼的那一天，我才开始体会到贫穷的焦灼滋味。我试着想象以后的生活，贫穷而忙碌，好像就只有在这样一日复一日的繁复劳动中生存下去。

内心感到一阵惊恐，我开始为“贫穷”焦虑奔走，但仍然在心底给梦想留有一角。

我很拼命地奔跑，为了甩掉贫穷带来的焦虑感。这个时期，看到李娟的文字，确实是很惊喜的。

她是偏远的边陲小镇，贫瘠沙漠里的一片绿洲，她的文字里蕴藏着让人保持鲜活生命的水源，还有对于未来生活的希望。

很多朋友笑我在时间的洗涤下，变得更加踏实了。我回答她们：“生活的压力使然”。

我自己知道，当我双手变粗糙，身体疲惫不堪的时刻，那种疼痛感让我真切感知到生活里的烟火气。

或许很早很早，我就已经知道了生活的艰难，但我假装回避。

奶奶一次次踩在田埂上熟悉的背影，沉默地拿着锄头刨着地，汗水沿着颈脖往下流淌。

姐姐在前面蹬车，小小的我跟着在后面推着三轮车，装着沉甸甸的花生去炸出金黄色的液体。

往日的影像，那些疼痛，流汗的日子在记忆里如此深刻，但我却有意识地选择遗忘。

我怀揣着对文字的执着，和对自己的逼迫吸取精神粮食，让我远离尘世生活。

透过这双粗粝的手掌，看到血管里流淌着的鲜活的血液，那汩汩的声音是梦想在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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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到李娜姐文章里说道：“这个月写满20篇之后，进入创作枯竭期。”

“枯竭期来临的标志是什么呢？是丧失表达欲。我好像把自己榨干了，就像一个钓鱼的人，在河边坐了整整一天，结果空手而归。”

“会沮丧，然后沮丧转化成挫败感，挫败感又催生自我攻击。”

“无数次的循环往复与自我怀疑。终于有一天，我想开了。”

看到她的这一段，我内心腾得一声，伴随着一点点的失落。没有她陪伴的日子里，生活会缺少一些力量和厚度。我与她素未谋面，只是隔着远远的屏幕欣赏着她。我们之间没有初次相见的：“hi,你好。”

虽然在读者群，但我很少说话，总感觉那会破坏我和她之间已经形成的气氛。

看到她的文章就好像是听一个老友在絮叨叨诉说着她的日常，她不吝惜给读者赤裸展现她的精神世界图景，那些她深藏在心底的爱恨与梦想。

那是一种勇敢，在文字的世界里金戈铁马。这种对自己的勇敢剖露曾经一度鼓励着我，让我拿起笔。

我仍然期待每日看到她的文字，她像一把刀，如张爱玲般用锐利的文字劈开人性的深处，经常让我骇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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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像她一样，累了，就退休，也不能停下书写梦想的笔。很羡慕“累了就休息”这种状态，时间自由，生活自由。

从没有过生存焦虑的人大概难以体会这种羡慕的感觉，就像从没长期租过房子的人，不会明白租房的不便与无望。

住在租来的房间里，什么都是暂时的，心不能安定，生活只能凑合。在租来的房间里，生活的目标就是下一次搬家。

为此，不敢买大件的家具，不敢买易碎的物品。不敢太沉重。租来的生活，轻飘飘的，像大海失去了定海神针。

住在租来的房子里没有安全感，生存的焦虑总是扑面而来。

这类的事情在我这个阶段压根不存在，我只能拼命奔跑，否则生存这只怪兽会把我吞没。

每个人处于不同的年龄段，对于自己会有不同的要求和规划。

我不会停歇，也不能停歇。

就像李娟当年带着她80岁的外婆背井离乡，从四川去往新疆。纵使老人家在老家修好了坟墓，准备好了棺材，早已置办妥当了寿衣寿帽。

外婆千百个不愿意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故土，想要安享晚年。但现实太逼迫，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不走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一生南下北上，往返无数，到了耄耋之年，还是不能过上安稳生活。

人生的无数个路口

站在路口，看着行人如潮涌过来，脸上神色凝滞。

我想每个人寻寻觅觅，难以休止的其实都是过往所未得到和未完成的。

时间并不是流逝着的！那片刻不停地行进着的只是时间呈现给我们的模糊面目……而在时间内部，是博大开阔的。

若将它的每一刻，每一刹那，都无限地细分开来的话，会发现，时间的行进，其实都在向着“停止”无限地靠拢。

“那些被我所抛弃的贫穷生活，年迈的亲人，被我拒绝的另一种人生……是不是，其实从来不曾离开过我？

“满满当当，坠住双脚，每走一步就扯动一下。令我在城市中越陷越深，在现实中越陷越深。遇水生根，开花结果，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使我所记起的那些事情，总是一不留神就把我拉回到过去，令我清晰地停止在某个过去时刻，动弹不得，并以那一刻为起点，缓慢地重来一遍……

我从来都不曾随着时间而去，永远都停止在过去一些时刻里，承受着当时的重负……

站在岔路口，过往的我和现在没有丝毫差别，既活在精神世界，又踏实地感知着生活。

人生的无数个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