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然,穿梭在凹凸起伏的青石城砖上,留下难查的印记;城墙巍巍然,默默地见证着小城的成长,像一位长者,慈爱的看着儿孙,却又一言不发。出生在这样一个历史流淌的古城,我想这是最大的幸运吧!
医院在老墙的前方,是较有名气的医院。老墙也是。在咸阳这样一个古老的、宁静的城市中,它像一个老者,环绕着一段小而挤的小巷,墙面坑坑洼洼,颜色早已发灰发白,上书的凤凰台却依旧遒劲和有力。小巷的路,不知何时放上了柏油,巷中老式的房子也渐渐变高;在这小巷的正中,一家小小的诊所,还有防疫站,却有我太多的回忆。
〈一〉
孩童时的我,和平常的孩子一样,惧怕打针。针头扎进的前一瞬,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对于未知的恐惧,我想,或许这就是害怕的原因。但对于我的父母来讲,小时候带我打针并不困难。因为我姥爷的姐姐一家就是医生,并且在防疫站工作,于是,父母总会以看亲戚的名义将我带去打针。去防疫站总要穿过老墙,走过还是青砖的路,像要踏过历史一般,我总是走得很缓,去看墙跟的广告,去看墙面像是历史大量涌入而导致一般的磨痕,也看很是不平的墙顶。而脚下,是熟悉的凹凸感,有坑,但却意外的圆滑,或许被人在渐行渐远的日子中磨去了棱角,变得越来越慈祥,而非年少的张狂。穿过老墙的门洞,很快就到了防疫站前,大铁门,上面满是铁板焊接的焊痕,早已生锈,露出了红褐色。儿时的印象是,再进去会被打针,但也会有很甜的糖吃,透明的玻璃瓶子,橙色的盖子,粉白色的糖,不过只能在打针后吃一个,并且不许多吃。
那时,我对身着白大褂的,充满了羡慕的情绪,他们总可以有很大一瓶的很甜很甜的糖,可以给他人打针……这或许便是我对医生的第一个印象了吧!没有庄严与圣洁,没有无私和奉献,只有着孩童对糖果的羡慕和渴望。
(二)
小时候受过两次严重的伤。这两次受伤,让我和医生接触的太多太多!
第一次是在大班吧,日子也久了,记忆并不是很清晰。为老师帮忙,却在厨房摔倒,手臂进入了正在沸腾的水中。那时个冬日。棉衣很好的保持着温度,我那时的镇静让现在的我也十分惊讶。袖子剪开,那个景象可以说是皮开肉绽,表皮已然开裂,像龟裂的土地,没有血迹,肉白的像熟了一般,一直延伸到小臂中段。
因此,我住了两个多月的医院。右手也打了两个多月的吊瓶,因此我右手手背上的黑斑,并非天生,而是打针导致的色素沉积。医院里,医生很多,其中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医生,尤为喜欢我。他帮我换药,陪我玩,给我讲医院的事,他的言语,或许让我了解医生的职责,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医院的温暖。
第二次受伤,在二年级左右。我的太阳穴下处收到了撞击,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染满了我的衣服,也染红了我的脸。手术很简单,缝了8针左右,医生告诉我,我很幸运,伤口再向上一点点,就伤到太阳穴,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向下的话,右眼就可能需要被摘除。所以说,我很幸运。此事后,我感激我的幸运,以及医学的力量。
这两次受伤,让我的内心有了医生的身影,他们身穿白大褂,执刀或握笔,神圣而庄严,身负重责,救人于危难。并且,对医疗知识有了浓厚的兴趣。
〈三〉
那个小小的诊所,在记忆里,似乎一直就有的。离防疫站也不远,只需穿过凤凰台就到了。医生姓李,用药上很有一手,总是可以用很少的药治好患者。再加上就在母亲工作单位的附近,于是经常在那里看病。
诊所的门是茶色的,为了防风和在冬日保暖,黄色的胶带封了窗边和门缝,这也使屋内总是有着很浓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不知名的药挥发的苦味。诊所很小,只有两张并列放置的床,然后就是一排长椅,复合木的,刷着有掉色的红漆。在我的印象里,这张椅子从崭新和平滑变到如今的模样,有十来年的光景了:边沿不再平整,有着抓痕和深浅不一的缺口;椅背咧开几个嘴,笑了起来;或许因为热胀冷缩,椅子下垫起了纸。但看病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老头老太来这里不只是看病,还小声聊着日常。
李医生在这些年里,白色侵扰了他的大部分发尖。高考后我去过他那里,头发基本上全白了,和常人年岁增长一样,脸上有了皱纹,鼻上架起了老花镜,或浓或淡的老年斑浮现,但为人看病的一双手却依旧干净有力,抓药、换药、扎针和当年无二。他是我喜欢医生这个职业的原因之一,药到病除,干净利落。
我的印象里,医生有两种。一种是白衣飘飘的生命战士;另一种就是李伯伯这样,白大褂时而着身,然而绝大多数时都是平常的服饰。很亲切,很熟悉,也很自然!小学时打针基本都在他那里,有时一待就是一上午,看他为匆匆忙忙的人看病,为形形色色的人开药,为忙忙碌碌的人打针。有时我打完了针,就坐在一旁,看着他诊断,他也乐意为我讲,讲什么是腮腺炎,发烧的主要症状和判断方法……我想我学医的动力一部分就来源于这里吧。
(四)
最重要的,也是使我下定决心学医的,是亲人的离世。
大概在我三年级的时候,我的姥爷去世了。他走的很匆忙。
那是一个周天。午夜,约是10点左右吧。我正在阅读水浒,印象很深刻,正是林冲风雪山神庙那一章节,是姥爷最爱和我说的那一章。我也就很自然的想起了姥爷。姥爷前几天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这几日恢复的也挺好, 周六全家人还一起去吃了一顿火锅,庆祝姥爷痊愈。当然,也想起了他常给我说的话,娃儿,造化弄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要想得开一些,凡事想好一点,不要像你姥爷我……
真是造化弄人,我真在琢磨造化二字,电话便唤走了父母。而第二天,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父母接到姥姥的电话,说姥爷不行了,等一路狂奔到,姥爷也只留有一口气了,他挣扎着扭过头,看着母亲,涣散着眼神,说了最后一句话:乐乐怎么没带过来?
我也是后来听母亲红着眼说的。我虽没在场,但似乎是亲眼目睹一般,姥爷的声音,姥爷的动作,姥爷的眼神……一切的一切,让时隔多年的、现在的我回忆起来,依然泪水难收。
我恨我自己,没有能力,去救姥爷。自那以后,我就想成为一名医生,去救人,去助人,因为我不想再体验到心如刀割的难过,不想去面对自己一回忆就满面泪痕的样子,还有那种不顾一切却又无用的举动。我难以想象亲人只存在于我的脑海,现实中难觅他的音容笑貌的场景!梦中的他只有挥手和微笑,没有言语,没有熟悉的温度,没有其他的动作,像一个木偶人,只有僵硬和死板!不,我不要!我想要你们安然在世,日子平平淡淡就好!
心理学家阿德勒认为,医生和刽子手内心都渴望主宰生命,但一个有着无穷的社会意义和价值。而我,只想挽救生命,仅此而已!
那时,我心里就有着一股信念,成为一名医生!这个信念支撑着我,跨过了初三 ,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中考;熬过高中,更是经过苦累交织的高三;每当有人问我,嗨你大学打算学什么专业,我会立刻回答,学医!没有任何的犹豫。很多人劝我放弃,说很累,说很苦;家里人劝我换一个专业;朋友建议我学工科,因为我理科还不错……面对这些,我总是一笑而过,淡然道,我喜欢,这是我几十年的渴望!但没人知道我内心的伤,随着心肌的跳动而疼痛,让我明白,自己的目标还在远方!
我现在在南方医科大内,完成着我的目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用有限的人生,完成无限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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