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那年,我和家人乘车到黄鹤楼,从石阶下仰望,我只能看到一点楼顶。
舅舅打听完了门票价格,回来汇报。
“票太贵了,还是回家吧”我心想的,不过是书桌上还发着电热的电脑。
于是抱着“何必见戴”的心志,一家人听从了我的话,“兴尽而返”。
那是我目前最接近那无数骚人驻足的地方的一次,现在回想,儿时就像一直在发高烧一样,糊里糊涂,一晃,八年过去了。
……
去年季夏,假期行将结束时,我跟祖父又去了武汉,从计划到行动,速度之快,可谓说走就走。
这一次,倒不是为了去看看黄鹤楼,而是亲戚的身体状况除了问题——癌细胞又扩散了,彼时,她已与之抗争了数年。
刚下车站,我就感觉气氛与往年到武汉时的明显不一样了,曾经,不管是祖父家还是祖母家的亲戚,都会聚在一起迎接我们,常常是一家人包一辆公交车(在车站找的空车)或者连续租下几辆的士,当时,无论是搭乘公交还是选择计程,旅程总是相当愉快的,就前者而言,往往是把这个车厢当做会客厅,是不是有亲戚走来走去,端茶递水,我也会在车上走动一圈,跟每一位亲戚问好,然后花会时间坐在他们身边,享受每个人送给我的祝福。
至于后者,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我总会被大人们安排到堂哥堂姐的那辆车上,没有大人陪同,因此我们不必再担心任何行为有违我们家长制定的那些“礼仪规范”,也正是因此,我们得以自由地交换我们彼此之间最大胆,也被自己认定为是最伟大的那些想法。
但这一次,由于没有事先通知,到站后就显得格外冷清,再加上此时并非旅游季节,因此整个车站都显得无比萧凉,我和祖父朝对面的马路走去,因为没有往日的亲戚们的迎接,我甚至怀疑我们走错了方向。
还没能拦到去医院的计程车,一场暴雨突至,而不巧,我们此行并未带雨伞,因此不得不接受这来自武汉市的“热烈欢迎”
那天下午的行程很复杂,并且完全超出了我的料想,还是由于没有事先通知的缘故,我们晚上是在义烈巷——对我而言最容易迷路的地方——就的餐,有些菜还是亲戚带来的,晚上我们又得深入小巷。在最深最暗最拥挤的道子里,我得以体味到家人之间的利益纠缠,并且还事关乎我,这也不禁让我发寒,在闷热的夏夜里,源自至亲之间的利益之争简直是人世间最冰冷的一极。
走出巷子已是傍晚,黄昏已过,夜幕未临,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青黄不接的时间,我从这青黄不接的巷宇街道上仰望天空,不远,便是一座大厦通体的灯火,但邻着小巷最近的,却是在浩渺星空中,沉在最底部的黑蓝色光晕,不久他们便将铺展开来,降临整片大地。
那刻,我仿佛从大厦的玻璃幕墙上看到了无数幢黄鹤楼的光影,那座近在咫尺的大厦,仿佛就从脚尖的位置耸起,但被巷子隔了一障又一障,根本触不可及,像极了我们曾经美好,安逸,享受的过去,拿过去的时光就像玻璃幕墙上的一块玻璃,闪着富裕的金光,可以轻易,随意地打碎,然后再购置一块,镶嵌上去,然而现在,只剩下了黑夜来临前的阴云。
美国电影《战争之王》中有一些对白我不妨拿来一用,有一句如是:“人生有两种痛苦,一种是得不到你想要的,另一种是得到了你不想要的。”诚如是,我再也无法重回儿时记忆中那仅露一个塔尖的黄鹤楼,,在我的生活中,它注定如同一个记忆深处最破碎,最模糊的幻影,所有的快乐,痛苦,恐惧都被挡住视线的石阶遮挡得严严实实,而我所得到或得不到的,都只会是那塔尖的影像,比任何其他记忆中的事物都要清楚,也更加令人难堪,就像玻璃球中的幻境,曾经我们用它来承载一个又一个唯美的梦想,为了得到,我们甚至不惜将其打碎,然后又总能得到一个新的作为补偿,然而当我们再也无法得到下一个玻璃球时,便只剩下了一地让人寸步难行的玻璃渣,以及球中所承载的,那最美好最不切实际,同时也是最卑微的梦想,如同此行,我只能藏匿在巷子里,小心翼翼像怕被人发现一般抬头在天空中寻找着,儿时所见的塔尖的影子,在黑夜来临之前。
“人生有两种痛苦”却并非“人生只有两种痛苦,除了得到与得不到之外,我已能料想接下来更多的痛苦,可如今的痛苦已非眺望天空所能排解,那日后更多的痛苦,我又该如何承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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