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和尚寂冷

     

      夕阳下的北灵峰是最美的，每当这个时候，寂照总会现在供奉龙头香的悬崖上点亮一炷香，在不足九寸的横梁上坐着看彩霞。

      每当那个时候他便是最自在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

      可是今天的这个时候他却还在挑着水。

      “还有最后一桶……”寂照挑着一桶水双腿发软的将一桶水倒到自己的水缸里，然后瘫坐在地上。

      “寂照——你可别再这里偷懒，赶快去挑水，你今天可是浪费了我一天的时间，连普灯大师的禅堂都没去成！”一旁坐着的湛音看到寂照停下来，顿时大叫，声音尖锐刺耳。

      “好，我这就去，我又没有让你来学习我的好人好事，是你自己非要看着的。”寂照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灰尘，然后挑着水桶，脚步漂浮朝山下走去。

      小和尚们挑水苦修不能抄近道，只能从正门的北灵梯走，虽说不及千层梯有九百九十九步台阶，却是一阶胜三阶，十分陡峭。

      一群和尚们用过晚斋后，都喜欢盘坐在正门的平台外讨论禅经。看到战战巍巍的寂照挑着一桶水扶着北灵梯一旁的扶手上山时，纷纷扬扬的开始讨论。

      多数小和尚们是不敢说话的，只是在一旁看着大和尚们发表看法，随后纷纷附和多数大和尚看到后都纷纷说这个小和尚不错，看到寂照上来都纷纷和他打招呼，寂照也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他们一声“师兄”随后便迈着如同铅注的双腿朝内院走去。

      寂照大概是这整个北灵寺最招人喜欢和嫉妒的小和尚了。

      喜欢的人喜欢他时不时给他们讲一讲外面的世界发生的事情，还喜欢他平时给他们的一些山下集市里才有的小吃。

      嫉妒他的人就直说寂照小和尚和寂冷老和尚一样，是个花和尚。头上没有戒疤可以另当别论，却又时常从尘世带一些俗物来打扰佛门清净。

      主管苦修的湛容大师就是极其讨厌寂冷师徒二人，定下“帮忙受罚”的规矩也是偶尔看到寂照帮着一个体力不支的小和尚挑水，便想着要打击打击“山河院”的气势，想着我管不了你老和尚我可以管管你的小和尚，从而在整个北灵寺立威，做给那些喜欢和“山河院”来往的大和尚们看，同时警醒北灵寺的小和尚们不要被奸人蒙蔽了双眼。

      可奈何他立下这等规矩，那小和尚却就是不吃他那套，依然我行我素，弄得他自己的名声在和尚之间都不太好听了。

    他湛容早在三十多年前就上山做了和尚，兢兢业业三十多载，却还是个主管苦修的都监，而比他晚入门十五年的寂冷却已经坐到了首座大师的位置，还兼职北灵寺座元，不仅可以常常出山门，而且还是北灵寺方丈接班人之一，叫他怎么能咽了这口闷气！

      内院之中，寂照远远的便看到小和尚湛音正拿着一个葫芦瓢往他的水缸中舀起一瓢水往旁边的松树下浇。

      “你在干嘛——”寂照看到后，大声叫到。

      小和尚湛音被寂照一吼，顿时手一抖，葫芦瓢摔在了地上，发出“咣当”的一声轻响。

      寂照快步走到自己的水缸前，却看到自己水缸里的水已经浅了一寸。

      将桶里的清水倒入水缸中，寂照瞪着眼睛看着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湛音，道：

      “今天的事情我一会就去和戒律堂的莫法大师说。”

      说罢，寂照便愤愤地往戒律堂的方向跑去。

      湛音一看顿时就更慌张了，连忙跑上前拦住寂照支支吾吾地道：“寂照师兄您误会我了，我是知道你已经挑完水了，才用你的水浇树，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你的池子里水还是满的，不是还要麻烦你浇树吗？我就顺当给您做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还要谢谢你咯？”寂照本就是想吓吓这一天到晚喜欢找他茬儿的湛音，却不想他还真是禁不起吓，还称呼与他同年入门的自己为师兄，顿时语气玩味的说道。

      “不是不是……我是看师兄今天累了一天，我也在一旁观摩学习了一天，心有所感……”湛音说话间头越说越低，生怕寂照看到他眼中的心虚。如果寂照把这事情禀告给了莫法大师，估计他今天晚上就不能睡了，要在佛祖面前抄写经书到天明。

      “也是，哎，今天真是累坏我了，明天的水……”说着寂照顿了顿，看向湛音。

      “我挑我挑，师兄，明天的水我来帮您挑……”说着便好生一番巴结，直到看到寂照走远了湛音才呼出一口长气，愤恨地跺着脚恶狠狠地骂到：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都是无赖小儿！”

      却不想走远的寂照也和他低喃着差不多的话：“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难怪做师傅的成不了气候，我可不能给自己师父丢脸！”

      说罢，寂照便蹦蹦跳跳地朝供奉龙头香的山崖跑去。

      等寂照跑到悬崖上时，天已经黑了，远远便看到供奉龙头香的横梁上有着一抹淡淡的烛光。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寂照心里嘀咕道，然后顺着烛光方向喊道：

      “嘿，请问是谁在那里，哪里太危险了，赶快过来啊，别……”

      “哈哈哈，是我在这儿呢！你小子还知道关心你师父了……”没等寂照把话喊完，供奉着龙头香的横梁上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入寂照的耳中。

      “师父，嘿，老头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听到烛光处传来的爽朗笑声，寂照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一天的劳累顿时便一扫而空，脚下的速度更快，一溜烟便跑到横梁前，一个翻身稳稳跳坐在横梁之上。

      平日里，老和尚寂冷就会强迫着小和尚练功，说是强身健体，一来二去，小和尚倒是也懂了一点三脚猫功夫。

      借着烛光，只见不足三尺长的横梁之上，一个光头男子正拿着一壶酒自斟自酌，盘着的腿上放着一个斗笠，灯笼挂在龙头上用香炉压着。

      男子的衣袂在夜风之中飘飘洒洒，如果头上有着尘世间那些普通人的长发，那便像极了一个侠客。

      “哇，有叫花鸡！”寂照轻叹一声抓起一只鸡腿，浑沦地往嘴里塞，口齿不清地说道：“饿死我了，今日可把我累坏了！”

      “今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受委屈了，小子，多吃点。”寂冷仰头灌下一口酒，轻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些宽慰。

      “嗝～哼，就这么一句话就想打发我啊！”寂照美美的打了个嗝，舔了舔手指头上的油，故作生气的说道。

      “你小子！”

      “那，这里还有如意阁最新的桃花酥，多吃点，堵住你这张嘴，可别嚷嚷了，我可烦得很！”寂冷笑骂道。

      “对了，师父，我今天还没来得及上香呢！你让一让，我上炷香，祝愿师父您老人家早日还俗！”寂照吃着桃花酥突然看到香炉里只有一些棍棍和香灰，想到今天还没有上龙头香。

      “不用了，一个时辰前为师就已经给你上过香了，你就放心的吃吧！”寂冷笑看着一脸油渍和饼渣的寂照宠溺地摸了摸寂照的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