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普本草》:丹砂,生武陵。采无时。能化朱成水银。
引
我叫薄荷,是一两药铺主题奶茶店的服务员。
我的老板叫甘草,好看的像个神仙。
以奶茶之名,兜售文化和故事,是本店的宗旨。
本着这样的宗旨,本店最后沦为了一个被二次元攻克的过气网红奶茶店。来的客人不是coser聚会,就是穿着汉服来拍照的,有认认真真看过陈列在店里的中药极其介绍的,我想坐在店里的不会超过十个,这其中估计还有好几个是店员。
每天晚上九点,是一两药铺的故事时间,一个关于中药的故事,风雨无阻。看着那个在柜台前笑着收钱的老板,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小说家还是我的店主大人。
一
今天故事的主角是真朱,一块朱砂。
故事发生在西汉,武陵郡。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真朱正在山谷重复着日复一日的修炼,渴望着有朝一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修炼成仙。那一日,风景和她所见过的数万个日日夜夜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一天这风景之中多了一个年轻人,还是一个好看的年轻人。
来山里挖矿的人很多,不过大多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糙汉,真朱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不过他那一身衣服已经是尘土污浊满布,想必这山路对他来说很是难走,来山中挖石的人太多,真朱也只是多看了几眼这年轻男子,而后便继续自己的修行,一个初次见面的凡人还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第一日来山上,那男子什么也没有准备,竟是想要徒手挖石。
不自量力,这是真朱对那男子最初的印象。
第二日,那人复来,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穿着一身短打,背着一个竹筐上山来了,倒是没有了之前一天的狼狈。只不过,这人应是平素娇生惯养着久了,些许体力活干下来他便已是一身汗出,挖到第一块石头的时候,他抹了抹脸上的汗,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真朱撇了一眼男人手上的石头,一块次等的朱砂,也值得这般高兴吗?那一刻真朱觉得这个凡人的想法还真是难以理解。
第三日,第四日……连着七日,那男人每天都过来挖石,可他每天挖的都是些残次的石头,甚至有时候挖走的根本就不是朱砂。真朱觉得这男人虽然很傻,但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
第八日,真朱终于忍不住了,她化身为一个采石的大叔,在那男人来之前出现在了山谷中。见男人开始挖石头,她便凑到了男人身边,开始与那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看你的模样,不像个采药人那,倒是像个公子哥,怎么也来挖石头了?”
真朱如是说道,直让那男人瞪圆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自己一圈,才把惊诧收回肚子里,不过想了想,的确,他这小弱身板自然是不像是采药人的。
“不瞒您说,我的确不是个采药人。我原是武陵城中的一个书生,家境尚可糊口度日,只是前些日子我那夫人不知怎么地就和撞了邪似的,整日的胡言乱语,惊恐不安,找了好多医生看了,也没个好转,近来夫人甚至连我都不识得了。前几日,我听闻这山中盛产一种丹砂矿石,其色真朱,泽如云母,服之可安魂魄,便想着来试一试。”
男人提到自己的妻子的时候,面上竟有几分羞赧的神色,这让真朱觉得有几分的羡慕他的妻子,做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丹砂者,生深山石崖间,穴地数十尺,始见其苗。其大块者如鸡子,小者如石榴子,状花芙蓉头,箭簇、连床者紫黯若铁色,而光明莹澈,碎之崭石作墙壁,又似云母可拆者,真辰砂也,无石者弥佳。宜砂绝有大块者,碎之亦作墙壁,但罕有类物状,面色亦深赤,为用不及辰砂,盖出土石间。阶砂又次之,都不堪入药,惟可画色尔。凡砂之绝好者,为光明砂,其次谓之颗块,其次谓之鹿籁,其下谓之末砂,惟光明入药,余并不用①。”
真朱细心的和男人说起这丹砂的品类好坏,男子方恍然大悟,原来此中还有如是学问在,他连连谢过真朱,这一次可谓是大收获了。
恍惚之间,真朱的心里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满足,原来多管闲事也会觉得快乐。或者,是因为这个人是这个傻书生吧。
二
真朱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个傻书生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那男人又来了。只是,这一次,真朱差一点就没认出他来,男人的眼珠深深陷入了眼眶之中,周围一圈的皮肤都变黑了,他瘦的仿佛只剩下一层皮,他依旧是来采丹砂的。
他的妻子还没好吗?
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是中毒了。
真朱很是不解,朱砂虽有毒,但不曾大量久服,亦不致中毒。莫不是男人骗了她,也和那些妄求长生的愚昧之人一样,认为久服可以通神明吗?
于是,这一次,真朱跟着男人离开了山谷,离开了深山,来到了武陵城中。
男人的家在一处偏远的街巷中,看起来很是落魄的样子。
“范书生,你又去山里采丹砂了?”
“是啊。这丹砂虽好,可市面上却没有个具体的用法,夫人病重,我不敢轻易用药,这不试了一个月,总算是摸着了些门道。”
隔壁人家的大娘和男人寒暄了几句,对话间真朱找到了她的答案,原来男人没有骗他,只是世人都说丹砂好却也不少人因为丹砂而害了性命。夫人与他青梅竹马,他曾说过要保护夫人一辈子,怎么敢轻易拿夫人的卿卿性命开玩笑。这一个月来,他便一直拿自己替夫人试药。
随着男人进屋,便是一股子浓重的药味铺面而来,真朱扫了一眼房中的情景,不见朱砂的踪迹,想来上一次的那些这傻子书生竟然都用掉了。床上的女子眉目紧闭,看起来即使是睡梦中也没能得个安稳。
“阿爰,马上就好了,马上我就能救你了。阿爰不怕。”
男人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伸出手想要抚摸妻子的脸庞,可又怕将妻子惊醒,这动作便停在了空中。饶是如此,男人还是满足的笑了,像个孩子。
见男人的样子,明知道凡人看不见自己失落的样子,真朱还是有些不想在这二人的空间里呆着,便琢摸着转了出去,走到厨房处,真朱看见男人的厨房中竟有一个小的丹炉,她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了盖子,果不其然里面有水银的痕迹。一时间真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是怎么想到要用丹炉来化朱砂的,怪不得把自己弄成了那般模样。
真朱怕男人不知炮制之法,便化身成为了一个白胡子老道,前去扣了男人家的大门。真朱说,她云游归来,听山中采药的侄儿提起,便寻过来看看。男人听了,也没怎么怀疑,便请了真朱去看他的夫人,大概也是求医心切吧。
真朱自然没有什么医术,她装模做样的看了看,这夫人的样子的确像是冲撞了什么土地山精的样子,怪不得凡间的医术久未痊愈。
“我瞧贵夫人的样子像是冲撞了此处的山神,敢问阁下家中可有丹砂,我且替夫人行一次驱邪之术,之后连服三日丹砂水便可消除夫人的病症了。”
男人连连点头,领着真朱往后厨去看看这丹砂可否用上,真朱在后厨转了一圈。
“阁下可是用这丹炉火炼了丹砂?”
“道长你如何知道?”
“胡闹!是谁教你丹砂可以火炼的。丹砂需用磁石吸尽铁屑,而后方可研磨成粉,且需加入适量清水,使之成糊状,反复多次取其沉粉,晒干方可②。如今你这丹炉是万万不可留在家中了,且这后厨需得日夜通风几日。”
真朱说罢便做出很生气的模样,的确,她也是挺生气的,这男人自己这么瞎鼓捣,反倒害了自己的健康,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她还是照着人家道士的样子替夫人驱邪了,当然,这其中她用上了自己的法术将那缠在夫人身上的黑气驱散了。
三
离开了男人的家,真朱并没有马上回到山中,而是去了一家药铺。
“甘草,你能帮我救一个人吗?”
真朱将故事告诉了甘草,甘草摇了摇头。
“真朱,他只是一个凡人,中毒太久,救不了了。”
甘草的话尽于此,真朱便走了。
甘草看着真朱离开的背影,叹了叹气,真朱应该没有听进去吧,这还是第一次见真朱离开山谷,只是为了一个凡人。
果不其然,几日后,甘草并没有在山中找到真朱。
路过男人的家时,甘草看见门口的草堆里有一块红色的小石头,颜色很暗淡,一点也不起眼。但他知道这便是真朱。
甘草朝屋内望了一眼,白衣的男子丰神俊朗,他怀中的女子面若桃花。
“真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甘草将那一块小石头收入怀中,带回了一两药铺,封存在了时间的缝隙中。
【参考文献】
①宋·苏颂曰:“今出辰州、宜州、阶州,而辰砂为最。生深山石崖间,土人采之,穴地数十尺,始见其苗,乃白石,谓之朱砂床。砂生石上。其大块者如鸡子,小者如石榴子,状花芙蓉头,箭簇、连床者紫黯若铁色,而光明莹澈,碎之崭石作墙壁,又似云母可拆者,真辰砂也,无石者弥佳。过此皆土石中得之,非生于石床者。宜砂绝有大块者,碎之亦作墙壁,但罕有类物状,面色亦深赤,为用不及辰砂,盖出土石间,非白石床所生也。阶砂又次之,都不堪入药,惟可画色尔。凡砂之绝好者,为光明砂,其次谓之颗块,其次谓之鹿籁,其下谓之末砂,惟光明入药,余并不用。”
苏颂,字子容,汉族,原籍福建泉州府同安县(今属厦门市同安区)人。北宋中期宰相,杰出的天文学家、天文机械制造家、药物学家。出身闽南望族,其父苏绅曾任集贤殿修撰。
②《倪注神农本草经.丹砂》:取朱砂打碎,选去夹石,用磁石吸尽铁屑。研成粉末。置砵内,加入适量清水研磨成糊状,然后再加入清水搅拌,使之沉淀。倒出悬浮液。只取下沉粉末,如此反复多次。至手捻之细腻则止,倒出水后,将粉末晒干即得。瓦罐装,置干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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