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苍凉的手势

如果人生是一次演出 那张爱玲注定不会是导演，更不可能是演员。她只是驻足观望的陌生人，用自己特有的艳丽词语讲述着剧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们会看见开电梯的工人在后天井生个小风炉烧东西吃；闻着煮南瓜的气味，瞅到那烧山芋的明亮的柜红；寒天早晨，有人在人行道上生小火炉，呛人的很……也许在她手臂的起落间一个女人的一生就已荒芜，一声重重的叹息一个城市就已坍塌。但不管怎样的华丽再大眼镜上演，她都不会为此或悲或喜，冷静的近乎冷漠。

叶兆言说：“张爱玲的一生也许只是一个苍凉的手势。”而苍凉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呢？是张爱玲的才情，是她直抵内心深处的感悟，是她看够了女人悲剧缩影后的感慨！

也许张爱玲的作品中还是有爱吧――如果要用一个城市的毁灭来成全的爱情也算的话。白流苏和范柳原进行的是一场患得患失的恋爱，他们彼此都太计较感情的得失。在这场永远没有结果战斗中，他们累了，于是走在了一起，于是范柳原会想：“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毁掉了什么都完了想――烧完了，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还能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当一切都落幕后，范柳原当真给了流苏一点真心吗？是的他们都成全了彼此，尽管流苏要的不过是一个经济靠山。

“他们把彼此看的透彻，仅仅是一刹那彻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就够他们在一起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对此很明白的流苏并无拥有后的喜悦，两个并不出自真心的人注定不会有美满的结局。但有这又怎么样呢？――“一点真心”就够了。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人 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颠覆了……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盈盈的站起来将蚊香盘踢在桌子底下去。

自始至终就不曾感受到爱的也是有的，曹七巧就是一个受金钱摆布的典型。她沉溺在黄金里无法自拔，葬送自己的青春，推开了自己的爱人，甚至变态的折磨自己的儿女。在人性与金钱的碰撞间迷失了自我，一辈子困在自己营造的黑暗角落 报复周围的一切人和物。对于她们是该唾骂还是该同情呢？

曹七巧的一生大概是女人中最凄惨的一生了。在无欲无求中守着她用一生换来的金钱，害怕外人甚至自己的儿女来抢夺，同时又在在阴暗的角落里后悔。但面对自己的儿女时却又迫使他们重蹈自己的覆辙……曹七巧的一生只能是这样走到尽头了 但是这出戏却并没有谢幕：“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了，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有完――完不了。”

是啊，完不了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悲剧该如何了结呢？作者笔触下的女人对于爱都是软弱的，对于自己所爱的人都是无能为力的。自己所爱人的态度决定了女人的一生，所以在这出戏中“爱”与“不爱”成了悲剧的主题。《心经》中小寒恋着自己的父亲而放弃了自己真正的幸福；《沉香屑――第一香炉》中薇龙爱上风流的纨绔子弟乔琪而不能自拔；《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娇蕊因迷恋自私怯懦的振保抛弃了美好完整的家庭……这所有的一切都因张爱玲的那句感慨：人间无爱！

无尽悲凉的剧目还在上演，私底下的斗争随处可见。就如作者在《倾城之恋》的结尾写到，“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火的夜晚，拉过来 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故事――不问也罢！”

张爱玲并不单是描写女性的悲剧，她的作品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可以得到不同的领悟――人性的自私、麻木、空虚，封建家庭的腐败……但无论什么人和事，在她的笔下都透着一种悲凉 一种浸透骨髓的悲凉。也许“读她只乱我心”，也许她只是“一个俗人的心性和口气”，也许“给我们泡的这壶茶有点苦”但我们总是“离开又想回去”。好像爱一个，没能爱错那么理直气壮。”即使知道跌入其中就再也爬不出来，也趋之若鹜。

一时间，我们都像上海人，人人仿佛张爱玲。传奇里倾城倾国的人也的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