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精准扶贫还没像现在这样落实到位,那时村落里的人像禁锢在一座座山围成的铁锁里,极少有人乘车到城里去。
菜园里有青菜,但肉却要去哪获得?唯一的肉源便是那老人的流动猪肉摊档。这位老人身材矮小,头上顶着稀疏几根毛发,总是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消瘦的脸庞叫小孩子看去会感到一丝惊恐。但他却有一个令人敬畏的名字——明信。
每天清晨,我似乎都是在他的那一声又一声嘹亮的叫喊声中醒来。“猪肉——”划破清早的薄雾,掀开黑夜的披纱,他叫的并非是僵硬无情的,恰是带着起伏顿挫的。挑着担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条条黄泥小道,经过家家户户。许多小孩子都调皮地跟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架势一声声地叫喊着这不大文雅的词语。他也不气恼,而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做着买卖。我还没听到过有谁抱怨他的价格不公道或是怎样,他的买卖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明信。后来,也有出现了几个流动摊档,但大家还是喜欢他这个用担子挑着走过家家户户的小摊档。
明信老人他独自一人住在一间很大的瓦屋里,大底时间太久了,屋子的墙都变得黑漆漆的了,给人一种鬼屋的感觉,阴森森的,但却又令人想进去一探究竟。某天早晨,我起了个大早,赶在家里人去明信老人屋里去买肉之前起床,我拉着爸爸的手,充满好奇地走近明信老人的瓦屋。摊开那扇破旧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天井旁的一盏昏黄的灯,有风吹过便一晃一晃的,连带着零星几人的影子也摇晃起来。我贴着爸爸的大腿,往里走去,除了那盏灯所照之处,其余都是一片漆黑,这诺大的瓦房里有几个房间,不知明信老人住哪一间,其余的又本该是谁的?这古老的房子到底经历过怎样的变迁?
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好像有着好多谜团,似乎除了做买卖时是与人接触的,其余极少。没有谁知道他每天天未破晓之时去哪又是怎样去得来的肉,只知道他卖的肉是最新鲜的。没有谁知道他的积蓄用去了哪里,只知道他节俭了一辈子。有人调侃过他,这么多钱都不舍得买一辆车吗?那就不用挑着担子这么累了啊。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做出回应。
明信一直都是小孩子避而远之却又充满好奇的存在。他有时会面带笑容地逗逗小孩子,有时也会面露狠色吓唬孩童。从来都没有听过他的家里人,好像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直到临终也没见过任何与他有关系的人出现过。
那天天还是很晴,空气了却少了他的叫声。有人说他在家里去世了,那么突然。我们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躲在角落里偷看两个中年妇女身着白衣从明信老人瓦屋了出来,抬着一个担架,上面凸起一个人形,我们害怕极了。然而,那两个妇女一边向着不能开进来的救护车走去,一边咧着嘴聊着天,甚至笑出了声。那一幕,怎么都觉得悲凉。
在邻里的杂碎闲聊里,我听到几个关于他的词语:儿子,遗产,好多钱……
这其中是不是串联了一个故事?不想也不愿去猜,就让故事随风而去。
清晨少了那昂扬的叫喊,那间屋子昏黄的灯不再亮起,那破旧的木门被风吹倒了,门口开始长出杂草……曾经人人踏足的地方一夜间荒凉,再也无人问津。
此后,偶尔也会听到抱怨声。“价格又涨了。”“这肉不够新鲜啊。”“还是明信的好啊。”……
明信,一个孤独的老人,像是守着他的世界里不可说的秘密,悄然离去。
许久未回去家乡,是否这位讲明信的老人的老屋早已被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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