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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里的那些美好爱情(三):旗鼓相当

《世说新语》里的那些美好爱情(三):旗鼓相当

作者: 孟婆的碗不空 | 来源:发表于2019-07-05 17:22 被阅读0次
    《世说新语》里的那些美好爱情(三):旗鼓相当

    现在说起爱情来,最流行的是两个词:奋不顾身和旗鼓相当。

    奋不顾身还好理解,而旗鼓相当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有的人理解为门当户对,有的人则认为是说两个人才识相当,还有的人干脆觉得是论颜值,一双璧人最起码是金风玉露,外貌上能拼一拼,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无情碾压等等等等。

    可是《世说新语》却告诉我们,所谓旗鼓相当,应该是一座山峰与另一座山峰的相互凝视。他们一方对另一方没有仰望,也没有俯看,既在彼此的目光中,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譬如许允和他的妻子阮氏的爱情:

    许允妇是阮卫尉女,德如妹,奇丑①。交礼竟,允无复入理,家人深以为忧。会允有客至,妇令婢视之,还答曰:“是桓郎。”桓郎者,桓范也。妇云:“无忧,桓必劝入。”桓果语许云:“阮家既嫁丑女与卿,故当有意,卿宜察之。”许便回入内,既见妇,即欲出。妇料其此出无复入理;便捉裾停之②。许因谓曰:“妇有四德,卿有其几③?”妇曰:“新妇所乏唯容尔。然士有百行,君有几④?”许云:“皆备。”妇曰:“夫百行以德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皆备!”允有惭色,遂相敬重。

    《世说新语》里,许允和阮氏的婚姻,从家世来论,算是旗鼓相当,但在颜值上阮氏可就大打折扣,丑到丈夫交礼见了一面就躲出去,再也不肯见她。

    在那个只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成婚的时代,他们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作为女子的一方,自然就更占劣势。阮氏一结婚就被丈夫厌憎到这个程度,以后的日子真的不堪想象。

    当许允高高在上地质问她说,女子的四德你具备什么,明明白白地表达自己内心的鄙弃的时候,身为女流的她又能怎样做呢?

    把自己放低,在卑微里开花?

    事实上是,你的卑微可能并不会换来他的尊重,相反你越卑微,就越有可能会被对方踩踏。

    一个人长得丑实际上是最无辜的事,因为丑并不是她的选择,所以丑不是她的错,更不是她的罪。她没有因为自己的丑,就觉得应该低他一等,她坦然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拉住了丈夫的衣袖,虽然是争取丈夫的认可,却也没有一点哀求,没有丝毫退让,反而是针锋相对地反问:

    “德言容工,我所缺的唯有“容”而已,而身为君子,你又有什么品行呢?”

    “君子该有的我都有!”

    许允大言不惭,他是从心里鄙薄这个成为他妻子的丑女人。

    “百行以德为首,你好色而不好德,以貌取人,就这最基本的德行你都没有,还说什么君子该有的你都有呢?”

    阮氏的话虽短,却不留一点情面。面子是互相给的,你不留情,我又何必容让?刀枪互见,胜败已然分明。

    容有亏和德有亏,孰亏?

    到底是谁配不上谁?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

    这一番硬对硬的话,真的是火花四射,让许允面有惭色,哑口无言,他这才发现自己妻子的不一般,人真的是不可貌相,从此他再也不敢轻慢阮氏。阮氏就这样以自己的不卑不亢赢得了丈夫的敬重。

    不仰视爱人,不俯视自己。保持精神上的平等和独立,这才是爱情上的旗鼓相当。

    而依附对方,矮化自己,让对方高高在上,这爱就会慢慢变成居高临下的施舍,总有一天,施舍的一方会失去了耐心,不再垂怜。

    和阮氏同样命运的还有诸葛诞的女儿。

    王公渊娶诸葛诞女,入室,言语始交,王谓妇曰:“新妇神色卑下,殊不似公休。”妇曰:“大丈夫不能仿佛彦云,而令妇人比踪英杰!”

    王公渊才学风度闻名一时,自然对配偶的要求也很高,所娶的人乃是诸葛诞的女儿。相传谢安也曾求娶诸葛家的女子,却被诸葛诞一口回绝,谢家的门第彼时他还不曾看到眼里,由此可以推知,在门第上,这两家应该还是相配的。只是两个人一交谈,王公渊就对诸葛诞的女儿很是轻慢。

    “你神态举止这样猥琐,怎么一点也不像公休?”

    公休是诸葛诞的字,他认为自己的妻子远没有诸葛诞的风度气韵,毫不避讳对妻子的看不起。

    不料话音刚落,就被妻子怼了回来。

    “做丈夫的言谈举止不能和彦云仿佛,又凭什么要求妻子和英雄豪杰相提并论呢?”

    彦云是王公渊的父亲,诸葛氏怼得也毫不客气,并没有给王公渊留一丝余地。辱人者必自取其辱,他并没有占到妻子的一点便宜。可以肯定地说,自此,王公渊对妻子一定是彬彬有礼。

    表面上看这似乎也只是个表现女子才思敏捷的小故事,但实质上反映出来的却是她的平等意识。丈夫不是天,雷霆雨露自己都要接受。他既出言不逊,自己当然要迎头一击。在精神上成为矮子,活在丈夫的影子里,这不是诸葛氏的为妻之道。

    说起这样的平等意识,还有一个人也值得写一写,他就是谢安的妻子刘氏。

    谢公夫人帏诸婢,使在前作伎,使太傅暂见,便下帏。太傅索更开,夫人云:“恐伤盛德。

    看女子轻歌曼舞本来是男子的雅好,刘氏夫人却别开生面,令家里的婢女为自己在帷帐里歌舞作乐。一开始她还是肯让丈夫谢安在一边观赏的,但过了一会儿就放下帷幔,不再让丈夫看了。谢安正看得投入,就请求妻子掀开。刘氏果断地拒绝了,她轻笑着嘲弄谢安,自己这样做,只是怕损坏了丈夫的美好品德。

    在那个时代,女子的做人模式最基本的是要不妒,一些模范女子甚至会主动地给自己的丈夫纳妾,因为这才称得上是贤惠。《浮生六记》里的芸娘不就是因为给自己的丈夫纳妾没有成功,后来竟郁郁而死吗?女子怎么可能有自己的意志呢?丈夫的需要才是自己的需要。

    像刘氏这样自我而不屈从的女子,在当时绝对是个异数,即使是现在,所谓的新新女性恐怕也很难做到像她这样。她们标榜的“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的了小三,哄得了情郎”,散发的其实还是裹脚布的味道。

    天空越黑暗,星辰越明亮。

    在《世说新语》里,这几位特别的女子,阐释了什么是爱情的旗鼓相当。即使对现代人来说,这也格外地有意义,它让我们明白:

    要想拥有这样的爱情,首先你要做到的就是要有自己,相比于物质上的独立,精神上的独立要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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