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3年不是普通的一年,因为第二年有人过六十岁的生日,她就是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简称慈禧老佛爷。不巧的是,那一年是甲午年。
有谁不喜欢过生日的时候放放烟花?如果再请几个明星唱唱歌,找几个相声演员说两个段子,捧几句“您长得就像我奶奶似的”,那就是极好的了。慈禧很老了,只想热热闹闹、快快乐乐、舒舒服服的过个生日,就像乾隆那样。下面的大小官员忙坏了,上下蹿腾,可劲地捞钱。
慈禧的祥瑞飘到了东海边,日本天皇也紧赶慢凑地在黄海锣鼓喧鸣,炮火连天,灭了整个北洋水师作为贺礼,抽了慈禧一个响亮的耳光。慈禧在宁寿宫里暗暗抽泣,千里之外,小她四岁的周福清老爷子也在杭州的监狱里叹气。
回转到一年前。
慈禧过生日,祸害了百姓,抽干了北洋水师,但乐坏了读书人,因为加了一次恩科,多了些中举的机会。周福清闲来无事,在外四处溜达着,听到了一个消息:浙江的主考官是他的同年。呵呵,托关系走后门,弄几个举人名额的想法,从老爷子的脑中升起后就一直不肯下来。七大姑八大姨踏破了门槛,要求老爷子出马,22年的那个约定,终于到了践诺的时候了。
9月的一个夜晚,虚云遮月,一个猥琐的身影东瞧西望,四下无人,便鬼鬼祟祟地登上了一艘船,进得船舱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一位大人,大人接过后,以目示意,无奈蠢夫不解妾情,来人竟讨要收条,惹得大人勃然大怒,将之扣押。
投信之人便是周福清老爷子新借的家丁陶阿顺,这位大人便是有同年之谊的殷汝璋。
事发之后,周老爷子先避祸于上海,无奈信中内容写得是明明白白,走后门的考生均被抓起来了,包括自己的宝贝儿子周用吉。老爷子挺身而出,走向了杭州府衙门,自首了。
在杭州知府陈璚的大堂上,知府老爷本来还想含糊了事,暗示周老爷子年老体衰,犯了糊涂,精神上有些问题。有多少罪犯希望听到判案人这么说呀。但一股浩然正气从周福清的腹下升起,射出脑门,直冲斗牛之间。
“住口”,周老爷子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勃然大怒,并当堂拿出栗子来,说某科某人,都通关节中了举人,详细的数据,大量的栗子,让知府大人好生难堪,只好依法办理。
不过,周老爷子虽然耿直了些,家里人却不得不上下打点,刑部尚书松溎认定其“行贿未成”和“自首情结”,提出处理意见,打一百棍子流放三千里就够了。可惜,光绪皇帝那年23岁,还是位少年郎。
年轻人的心里总是光明的,向上的,光绪皇帝也不例外,这位少年郎判了周福清一个“监斩候”,老爷子住进了杭州府狱,等待明年秋天的处决。周家的寒冬,提前到来了。
周用吉的秀才功名也被革去了,周府也从官宦之家落为罪犯的老鼠窝。周树人和周作人两个小哥俩被送到外婆家,大人觉得是他们不会注意的,其实孩子的心是敏感的,邻人暗里称呼他们为“讨饭”,也就是乞丐,这给十二三岁的鲁迅留下了难灭的阴影。
甲午年的初冬时,北洋水师已经覆灭了,全国都沉浸在悲伤中,堂堂1300多万平方公里的大清帝国,竟然被一个小国完败了,是怎样浓厚的悲哀呀!当时中国的GDP是全球第一,第一呀!
全国的氛围下,周家尤其悲惨,周用吉病倒了,孩子们头顶上的天慢慢塌了。靠着吃陈墨止血和原配的蟋蟀作药引,周用吉在绍兴城最有名的两名中医的治疗下,撒手人间了。
戊戌变法那年,鲁迅离开了家,去了江南高水师学堂。
1901年,周老爷被赦免,回家。
1904年,周福清去世,鲁迅去仙台,碰见了藤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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