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1)

作者: 三分笔 | 来源:发表于2019-12-28 13:28 被阅读0次
    QQ图片20191228112347.jpg

    深冬的晨,冷寂的院。

    我静默地独坐窗前,啜着杯热烫的茶,透看着院里被风吹得抖瑟,却仍绿郁的草木。

    除了脚底间渗出的麻冷,周遭已看不出,是深冬该要落雪的时节。

    是啊,这方苏北的院,我种了满园耐寒常青的植物,除了霜、雪的覆盖,何以从枯荣间显露出冬的萧瑟。

    眼前玻璃,被离得太近吐纳出的气,混着氤氲的茶热,濡白了一片磨砂的朦胧。于是窗外的一切,也都随之模糊了下去。

    我不忍在玻璃上,留下擦拭的痕迹,便起身,踱入院中。满院自西而北的风扑面而来,缭乱我夹在耳后的碎发。

    timg (1).jpg

    我裹紧毛衣瑟缩着肩头,环顾着园中颤抖的墨绿、浓红。心,有些怜惜的不忍,却也越发觉得不合时宜的别扭。

    抬头看着冷得灰蒙的天,臆想着那些落尽了繁华,暗褐色苍劲的枝骨,何尝不是斑斓大地上,庄严的苍凉之美?

    那一抹抹枯瘦嶙峋的枝、一副副体魄裸露的骨,何尝不是剥落所有丰沛后,最悄无声息的坚强,和不动声色的矍铄。

    我转身回房,穿套上厚实的外衣、拿上防风的手套,裹上暖和的围巾,从工具箱里拿出一跟鱼竿、一盒饵料、一个户外马扎……欲到城郊那处,常去垂钓的荒滩,看看时过境迁后,这片苏东大地上,该有的冬色苍凉。


    u=2414281463,1930786658&fm=15&gp=0.jpg

    来到了城郊这处荒滩,我拎提着渔具,走在布满碎石的沙土之上,浅黄色的沙土上,遍布着一窝一窝的无名枯草。

    四际无遮的风,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正历练着所经之处的一草一木。

    亦裹乱了我满头的发,在空中混乱飞扬,打着旋儿地横飘。

    袭人的寒风携着荒草、枯叶、泥腥的气味,由冻凉的鼻腔传至整个胸肺,渗出透心彻骨的冷意,这是冬特有的严厉。

    放目四野,阴蒙蒙灰色的天嵌着坨红的日。广茫茫静穆的野,耸着棵光秃的老树、立着片摇荡的芦苇、铺伏着苍黄无尽的草。

    纵目所极,天地欲远欲是慢慢靠拢,最终在荒草尽头,老树、芦苇的身后,慢慢严丝合缝成了一条细微的线,一切都是辽远开阔的样子,心不知哪里来了那许多轻松的舒意。

    我停停驻驻,继续向前缓行。脚下越走越慢,心却越飞越远,目力似已被风冻得愈发清明、思绪 也跟着安逸宁静了许多,决无城中的窒碍拥塞感。

    前行一会儿,就到了那株苍黑的老树跟前。

    凛冽的风中,它早已谢尽了一身茂叶,裸露着荒秃的躯干、狰狞着细微的枝丫,倔强、孤独得如一尊铜浇铁铸的艺术品。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树,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有名望的树种。野外的荒郊,偶尔也能见几棵像它一样品种的孤树。它们在苍茫大地中,自生自灭,自我枯荣。

    我不知它活了多大年岁,总之是张臂合抱后能余一手的粗细。

    这样一些无名的老树,大多是不被城市所容的。它们不够四季常青,粗壮丑鄙的也不够统一,是以不能合理的美化城市。

    于是它们大多突兀地站在荒郊、河边,或孤独挺立在旷野、荒地,任寒风吹摇、烈日暴晒,它自傲然孑立,却显得寂寞又倔强。

    我抚着这棵,布满黑嶙粗皮龟裂的老树,仰望着那些麻灰色,回斜交错的光秃虬枝,犹如一只嶙峋尖锐的铁手,在寒风中颤巍巍的向上,演绎着生命最是沉默挣扎的张力。

    当我已逐渐慵懒地,适应了和平年代里的温室暖房,肉躯也已走向那不堪的脆弱时。而这自然中最沉默的生命,依然在寒风中凛冽的坚守。犹如那些为了和平,日夜无声坚守的战士。

    一种博大悄然充溢心头。原来这些剥落尽繁华,黑丑峥嵘的骨脊,才是生命的根基。


    1.jpg

    路过老树,不远处就到了那群摇摆的芦苇。

    枯憔的芦苇,被呼啸的风吹抽干了所有水分,干败的芦秆凋敝着枯黄的叶条,乱蓬蓬的围着一方不大的水塘,稀疏地长了一圈。围着水塘在风中使劲地摇摆、点头,发出“哗哗、唰唰”的声响。

    拨开芦苇,看着原本平静的水面,被风吹得泛起一峋一峋圆弧的长纹,和着一圈稀疏的芦影,像极了个满头乱发的老农,裂着朴实憨厚的老脸,对着我这莫名下钩而来的客,慈祥安静地傻笑。

    这大约就是冬,质朴到让人心疼的萧瑟感。

    无题(1)

    我换上翠色的雨靴,磨踩在长满着许多不知名枯草的塘沿,欲寻看着下钩的好地方。湿黑长着枯草的塘沿,着脚踩去绒绒软软的,细听还有幽渺的干折声。

    刚踩过的几处,一些已弯折的枯草,又渐渐铮挺起来。这些几经枯荣的草,想来明年又将重新铺满荒野,世代绵延下去的。也许它们的传承,比我们人类还要沧海桑田、年湮世远。

    收回思绪,我仔细地找了块还算平整的地,将马扎撑开放稳,便开始着手摆弄、调整着渔竿、浮漂,最后挂饵、抛竿,然后临水操竿。诱惑着野塘荒水中饥饿的野鱼儿,静待浮漂轻微下沉的收竿信号。

    垂钓的等待通常寂静漫长,而起竿收鱼的一刻,却是欢喜热闹的。当然是人的欢喜,掺杂着鱼儿地挣扎。

    无题(1)

    然因鱼而乐的愉悦,却非我所喜。姜尚,直钩短干垂于渭水,离水三尺,不挂香饵。《江雪》中清高、孤傲的渔翁,孤舟独钓寒江之上。王士祯的《题秋江独钓图》“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他们心之所钓,皆非池渊之鱼。

    现今天下,又有几个钓者,是因想吃鱼而买竿购饵,等持垂钓半天的?

    而是那临水持竿、抛弹静待中将心都浸润于眼前一汪水间,然后静谧耐心的投入,最终寻得水清心亦闲、自在舒意的心境。

    而我在这满是肃杀冬风的荒郊野塘,钓着的也不过是,一滩冬日的萧条。

    眸之所过,皆是风霜过后凄清的景;耳之所识,皆是寒风、枯芦、荒草、老树……细密交谈地声;心之所感,已顺着灰透的水色,延伸到不知名的远方。

    我一人、一竿、一树、一椅犹如一截沉重的木头,将不平的心一点一点融入这破败沧桑的冬中。

    无题(1)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无题(1)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ucfsoc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