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法为孩子包办未来的父母,除了教会他改变所能改变的,还要让他懂得顺应所不能改变的。
有一个学生给我发邮件:老师,你的文笔好犀利,请你聊聊,素质教育到底该不该废弃考试?
我是庶民,没有雅兴探讨兴废之事,自有庙堂之上的人开会表决。
我只想告诉父母和孩子,不要迷恋“条条大路通罗马”,如果没有能力改变,就顺应吧!
因为,我们真的生如蝼蚁。
万恶的考试制度
却让寒门终于能出贵子
最早的拼爹是古时的“世卿世禄”了,特别讲究投胎技术。
直到隋朝建立了科举考试制度,布衣草民才有了绫罗加身的可能。
所以,诗人孟郊四十六岁及第登科,曾作诗 ——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喜极!
而比孟郊更痴的是范进,疯了!
莫笑古人,如果还有另一条羊肠小道可以安身立命,谁会这般痴?
我不想讴歌考试,我只是从多个角度窥见了它的某种公平。
没错!考试,就是最后一次不看脸的竞争了。
君曾记否?还有另外一种世袭现象——接班制度,直到80年代中期才废止。
何为接班,就是不管你痴呆聋哑,都能名正言顺地顶替父辈公职端上铁饭碗。
这为多少寒门关上了登堂之门,又为多少二代架起了通天之梯啊!
那些年,如果你出身微寒朝中无人,别不承认,恢复高考让你获得了唯一的选拔公平!
也不要迷恋什么逆袭,说黄光裕也能登上富豪榜,说二人传也能唱红小沈阳。
黄光裕初中肄业随长兄北上谋生,小沈阳从小辍学随母亲帮人哭丧,谁懂少年奔波之苦?
是的,寒门依然可以出贵子,但你要跋涉多久,才能逃出你的穷山恶水?
如果你十指不沾泥
就不知道跳出农门有多重要
“跳农门”曾是几代人的励志名词,你若十指不沾泥你就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如过江之鲫,想要逃离花香鸟语的乡土。
我们总喜欢以诗人的情怀,把乡村吟诵成久违的山水田园。
但那里绝不只有《山楂树之恋》里的清静安闲,还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喂猪放牛打谷割麦啊……
前几日,我看许知远的《十三邀》访谈,罗振宇忆起母亲当年的叮嘱,让我盈眶:“只要你能考上大学走出去,我们可以一辈子不再见面。”
彼时,跳出农门的事关重大,几乎大过孝悌伦理啊!
而寒门起跳的资格,除了考试还能凭什么?脸?背景?
考试不是人生必过的桥
却省了你趟水过河的苦
席慕蓉说:“生命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那个过河的人。”
连沾了仙气的诗人也坦承,我们有不可不渡的河,有不得不去的彼岸。
凡夫俗子更要细细思量 —— 人生如渡,怎样过河?
当然,我们不鼓吹考试就能普渡众生抵达一切。
可是,考试虽不是人生必过的桥,但它省了你趟水过河的苦,不是吗?
中国有个被妖魔化的高考工厂——安徽毛坦厂中学。每年,这里万人送考的排场都引发网友的口诛笔伐。
但我们为何浩荡如蝼蚁,也要挤上这个独木桥呢?
是因为,我们憎恶考试,却又无数次亲见一纸文凭可以“芝麻开门”的神奇力量!
我曾读过一篇写毛坦厂中学的文章,其中有这样一句轻叹:我们依然希望,毛坦厂是当初那样一个油菜花与杜鹃花铺展其间的安闲所在……
理想和现实,就只差一首诗的距离!
中国的“素质教育”
是穷孩子买不起的船票
二月,年仅13岁的柳博身着阔气的阿玛尼西装列席深圳政协会议,他那又红又专精致无瑕的小阅历,再次引发了人们对于教育公平的焦虑。
话说,这个“阿玛尼少年”的提案是:继续推进教育改革,全民关注素质教育,不要让一张卷子决定我们的未来……
我的天,小小年纪穿名牌议时政,要拼素质教育,寒门与二代之间真的只是天壤之别吗?
后来,连篇累牍的报道帮我们拼齐了这个完美少年的成长秘密 ——
柳博的妈妈全职带娃,送他去各类高大上的培训班,演艺、形体、画画、钢琴、舞蹈、主持无一遗漏……
而同样是13岁,在千里之外的郑州,龙龙已经因贫辍学,每日拾荒养家。
我们不仇富不欺穷,我只想说,素质教育是穷孩子更加买不起的船票。
因为,素质教育,从来就不只是五讲四美那点事儿好吗!
人家有富爸爸,两岁学礼仪,三岁学外语,四岁学钢琴;周五音乐会,周六植物园,周日美术馆,外加每年一次海外游学。
这份气定神闲,寒门岂能有?
而在四川大凉山,悬崖村的孩子们每天要花几个小时攀爬藤梯,连上学的路都要搏命穿越,更遑论素质教育!
无法为孩子包办未来
你就教他顺应吧
近年,关于应试教育的讨论很多。
高考之前,我曾在报刊上看到某教授阔论高考无用,那文章真叫个气吞山河啊!
但我很好奇——他家的孩子,上完高中真的不考大学了吗?
要我说,登高一呼当然爽,谁的骨子里不是英勇斗士?
只是,生而如蚁的我们,不得不被环境驯养。
一个无法为孩子包办未来的父母,除了教会他改变所能改变的,还要让他懂得顺应所不能改变的。
要不然,你还能怎样,扛着猎猎大旗独自放弃考试吗?
尤其,当你只是个寒门子弟!
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当中国人对高考爱恨交加的时候,说明高考对于中国人来说就是一种社会分层的工具。
面对高考的焦虑程度,直接映射的就是社会阶层的舒适程度。
一、大学“贫困生”背后的阶层固化现象
2015年,北大录取农村学生比例为19.14%,2014年比例为18.5%,实现了多年连续增长。
北大2015年录取本科新生4006人。约有500名家庭经济困难的本科新生通过绿色通道入学,两名孤儿新生获每年2万元资助。北大2015年首次提出为经济困难新生提供精神支持。
从2013年开始,江苏大学尝试每年以手机消费调查的方式对贫困生库学生进行资格再认定,考虑到毕业生正处于找工作阶段,调查对象面向非毕业班贫困生。对月平均消费100-150元的学生,学校建议采取降级处理;对月平均消费超过150元的学生,则建议取消贫困生资格。三年来,共有190名学生降低贫困生等级,48人取消贫困生资格。
大学“贫困生”看起来是一个善意的现象,但是,背后其实是一种阶层固化现象。与贫困相对的就是富裕,富裕和贫困背后是各种社会资源的匹配,而不仅仅是现金。
二、“知识改变命运”消逝背后的阶层固化
中国的高等教育从新中国成立一直到1988年数十年间都是“免费午餐”,大学生是国家的“干部”,就业那时叫“分配”,多少寒门弟子因此无忧地读完大学,知识改变命运。
读大学要交学费是1996年的事,一下子就是每年2000多元,随后几年一直看涨,1999年高校扩招,有些地方涨到了每学年4000多元。中国统计年鉴的数据显示:1998年——2002年中国高校学杂费5年增长5.34倍。
过去,大学生之所以可以熬得过艰难的学生岁月,是因为毕业后有一个可以期待的光明未来。
如今,大学生数量的增长已经让贫困阶层的大部分大学生没有机会进入公务员这样的光明人生职位。
据说,前几年,一位北大毕业生如果回到家乡县城,不但没有好的工作岗位,就是找个工作,还得花二十万。
如今,北上广的漂流现象足以说明在中国县域基层的阶层固化的现实。
为什么宁愿住地下室也不愿意回到家乡,因为固化的空间没有流动的机会,只有等待老死。
北大社会学博士冯军旗的《中县“政治家族”现象调查》在《南方周末》上发表,这篇只有5000余字见报文章,只是其二十余万字博士论文《中县干部》的一个章节。尽管该文隐匿了具体的人名和地名。但好奇的网友很快就搜索到,文章作者冯军旗在北大攻读社会学博士期间,曾在河南新野挂职锻炼,担任过上港乡副乡长和新野县县长助理。
新野隶属南阳,与湖北襄樊接壤,拥有98万亩土地和78万人口,是传统的农业县,棉纺织业是其经济支柱。新野共有副科级以上干部1013人,其中副科680人,正科280人,副处40人,正处5人。从籍贯上看,正科级以下基本来自本县,副处级以上多为南阳其他县人。
在这个副科以上干部刚过一千的农业县,具有血缘和婚姻关系的政治家族就有161家,其中,产生5个以上副科级以上的大家族21家,5个以下2人以上的小家族140家,这就意味着每十个干部中至少有一个背后有家族势力,有20%的干部属于官二代。
有网友直接点题:“家族姻亲”用一句刻薄的话来说,就是用生殖器串联起来的,因为通婚是它存在的前提。所以我将此文标题改为:《小县城:用生殖器串联的政治家族》。其实新野县只是中国一个缩影。
三、北大清华谁在上?越来越失望的高等教育
2010年,在北京部分中学名校的高一年级将出现一个与众不同的班级——中外课程合作项目班,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出国班”。相比过去两年在本市示范高中高三出现的出国班,今年首次在高一年级集体亮相的出国班具有某种标志性含义,意味着中学尖子生“外流”到国外名校和港校已逐渐成为一股颇具规模的潮流。
有评论称,这个现象看似没什么,实际上却可怕的很,一直叫嚣的“北大清华二流论”将在生源上得到印证。
据《南方周末》报道,“出身越底层,上的学校越差”,这一趋势正在被加剧和固化。三十年来,国家的转型在继续,但底层个体命运的转型,却在逐渐陷入停顿。
“我国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研究”表明,中国重点大学农村学生比例自1990年代起不断滑落。北大农村学生所占比例从三成落至一成。清华2010级农村生源仅占17%。
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刘云杉统计1978~2005年近30年间北大学生的家庭出身发现,1978~1998年,来自农村的北大学子比例约占三成,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下滑,2000年至今,考上北大的农村子弟只占一成左右。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社科2010级王斯敏等几位本科生在清华2010级学生中做的抽样调查显示,农村生源占总人数的17%。那年的高考考场里,全国农村考生的比例是62%。
“一名清华本科生的典型形象是这样的”——出身城市,父母是公务员和教师,每年与父母起码外出旅行一次,甚至高中就有出国游学的经历。
陕西超级中学调研数据显示,2010年,北大清华在陕西自主招生名额的98.9%、保送名额的97.3%,被西安的五大名校垄断。
超级中学现象残酷现实是,如果在三年前没有进入超级中学,三年后的高考就是个过场。
清华社科2010级的陈美诗则在自主招生考试中遇到了一道关于费孝通在哪里上大学的题目,她说:“我在进清华前连费孝通是谁都不知道,这题清华附中的孩子可就都知道了。”
看看这些残酷现实,就明白为什么中国家长如此在意中学的品质了。那些高考之前更激烈的竞争在幼儿园、小学、初中、中考。
高考的焦虑,不过是中国家长考试焦虑背景下的一个缩影。
最有意思的是,再多的焦虑都抵不上命运的注定。
很多孩子,几乎是一出生就注定了未来,这个注定,才是当下冷酷的中国。
当流动成为做梦,所有的努力还有多少价值?
陶行知先生说,当学校教育整齐划一的时候,就只能培养庸才。
庸才中国,才应该是所有中国人的焦虑!
就像前面那个清华本科生说的,关于费孝通的名字,一个从小学就知道这个名字的学生和一个大学里刚知道这个名字的学生,他们的差异是一辈子的差异,而且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差异。
当我们的孩子在18岁之前把最富创造力的青少年时光奉献给考试的时候,有的国家的孩子已经思考地球和人类很多年。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能力的家长放弃北大清华让孩子直接去了另外的世界,那是一个超越中国高考的世界。
---------END---------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