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见过关叔儿子一面,给我好大的惊吓。
那是我第一次见关叔。
许多年前的一天上午,一个中年男人用力的扶着一个年轻男子来理发。
他们就是关叔和他的儿子。
关叔让我先给他儿子理发,他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我悄悄的打量男子,觉得他眼神痴呆,知道他精神肯定不好。但是他父亲放心的让他一个人留在这理发,应该不会太严重吧?
看见这样的眼神,你是不是心怀戒备?我静静的给他理发。
他突然快速的转过头瞪着我。
我瞬间害怕到了极致。但是我不敢停下手里的推子,机械地保持动作,装作没看见他的眼光。
我吓得断了片般的僵硬着理发,不清楚自己剪得怎样了?仿佛不会呼吸了,后背僵直、口干舌燥、脸发麻。时间漫长的像停止了. . . . . .
终于,他慢慢的转回了头,我的冷汗流了下来。
关叔回来了,我后背麻酥酥的。
关叔把他送回去后,他又来店里理发。
我问关叔:“你儿子身体不是太好啊?”
关叔叹了口气,说:“抑郁症,三年了,时好时坏。”
后来,关叔经常来理发,我知道他儿子得病、治疗的细枝末节。
关叔儿子从小样样优秀,当过兵、参加过工作都非常出色,不知怎么,忽然得了抑郁症,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他儿子极其聪明,曾经是关叔的骄傲。关叔从儿子出生就时刻关注儿子的点滴成长,父子俩感情极好。
儿子生病住院,关叔坐卧不安,经常去看望。儿子对他说:“爸,你接我回家吧,在这都是疯子,每天乱遭的,不利于病情康复;回到家,按时吃药,没有嘈杂混乱的影响,我会很快恢复好。”
关叔也觉得大家闹哄哄的住在一起,只会适得其反。
他接回了儿子,按时给儿子吃药,儿子恢复得不错。就是他不爱运动,吃得也少。
因为我姨家有个儿子也得抑郁症许多年了,我姨很忧愁。
每次关叔来理发,我就咨询关叔儿子病情恢复的情况,然后就告诉我姨应该怎么做?
关叔说他儿子很自律,每当他要犯病了,就对关叔说:“爸,我感觉不好,你快给我吃药。”
关叔赶紧给他服药,或是加大药的剂量。
关叔儿子的病情逐渐趋于稳定。
关叔很开心,来给我分享他的快乐和经验。我仔细的听着,用心的记着,再说给我姨听。
几年过去了,关叔有个哥们在二道街开个食品批发店,关叔把儿子送去锻炼。
他工作得很认真,每天一板一眼的工作,像小学生那样听话。
关叔很高兴。
他绘声绘色的和我讲述着儿子一天天的变化,越来越好。
关叔这些年累坏了,他白天开始去游泳,晚上去跳舞。他在锻炼身体。
锻炼也不是轻活,他脸色不好,而且有点弯腰驼背的迹象。他是不是锻炼的不得要领啊?
我说:“关叔,你锻炼的强度有点大,晚上散散步就行了。”
他笑了,不置可否。
他儿子是他的精神支撑点,只要说起儿子,他就眉飞色舞的来精神头。
他说儿子同学经常来家里找他出去聚会。有同学结婚,他也乐意参加。
我问关叔:“你咋不给他介绍个对象?他已经好了,成家应该没问题。”
关叔说:“那不行,咱们不能坑人家姑娘。居家过日子,哪有没有闹矛盾的时候,遇到刺激,这病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
这真是个好人啊,总替别人着想。
有一天,我给关叔理完发,关叔走了(店里有顾客,我俩不。店里一个阿姨说:“他原来有个儿子,没了。”
我说:“你认错人了,他就一个儿子,在二道街食品批发上班。”
阿姨说:“我还能认错?他原来有个疯儿子,常年不下楼,天天喝啤酒,不喝啤酒就作闹。他经常去买啤酒。”
我直愣愣的看着阿姨,语调干涩的问她:“他儿子后来不是好了吗?”
阿姨说:“好啥好?都死两三年了,啥饭也不吃,就喝啤酒,还能好?他伤心难过的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出去游泳、跳舞。要不锻炼身体,他早完了。”
我浑浑噩噩的听着,上个月,关叔还说他儿子一周和同学出去骑行一次呢?
他神采飞扬的和我分享儿子的进步;我崇拜的眼神看着关叔,不时询问,不时夸奖。
他不是拿我当傻子,而是当真事似的在麻痹自己、感动自己、温暖自己。
关叔再来理发或是顺店路过的时候,我些不自然,就非常盼着有别的顾客光临,我也就踏实的和他说着大家喜闻乐见的话题。
但是,我突然再也不询问他儿子的事,又怕他觉警、伤心。我就夸张的询问他怎么能学会游泳?
他喜欢有听众,尤其是求学式的听众。他非常享受解惑。
他是游泳馆的免费教练。
他不找点事做,心慌。
后来,他不再来理发了。我松了一口气。
他是我多年来的老顾客,但是我知道了他的秘密,就再也不能如常的面对他了。
他可能也和我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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