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是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川西之行,我想在“那里”寻找一些东西,今天我不知道答案如何。或许等以后很多年回过头来看时,我才能做出适当的判断。
从去毕棚沟的第一天起,我是兴奋的。那种脱离孤独的,把自己高高抛起来的感觉使我的“心”,那个被称之为心的东西,慢慢的有了点温度。兴奋感盖住了平时的晕车症状。我时不时伸手出窗外去感受那一缕缕凉风钻过我的指尖,阳光下我自我欣赏。车尾扬起的尘土把我们一行三人推向前方。
一路上我几乎都在充当一个听众的角色,老周和阿源讲他们当兵的事,讲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爱情,讲他们我喜欢与不喜欢的事。人的感情复杂,高深又愚蠢,我为那些我拥有的和得不到的烦扰,所以我来,我来大自然中寻求帮助,寻找我自己内心的答案。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也不在乎他们是否注意到湖底传来的呼唤,山里狂风带的羁盼。当我坐在车里,我只想尽最大的努力去感受自然的一切,卑微的仰视那些树,那些草,山川的积雪就像碎纸一般覆盖在薄薄的地衣上,肆无忌惮的挂在树梢间,如果你望向山峰,望向那些沟壑和丘陵,你会发现那些碎纸般的雪就像巨人站在山顶用一个盆泼下来的一般,然后随惯性流到它能到的最远距离。雪在冬天是霸道的,有些积雪在太阳直射下仍然抓住岩石不放,从山顶到山脚,到处都是雪的痕迹。偶尔遇到结冰路段,车身打滑,摇摇晃晃的在盘旋的山路上前行,把人甩得晕头转向。车子在山腰摇晃,尾气和引擎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森林深处,谈不上真的银装素裹,那些顽强的积雪散发出来的寒气依然让人不得不畏手畏脚。远处雪山倒映在湖面,山峰凌厉,层次分明,让人心生敬畏。在去毕棚沟之前,我们驱车前往另一个地方看雪景,一路人烟稀少,公路笔直向前,偶尔可见一两头牛羊,农家稀少,越往前进,公路似乎突然改变主意似的弯曲起来,喝醉一般。眺望远处的雪山犹如富士,虽说我不曾亲眼见过富士山,但凭借记忆中的图文书库模样,也有几分相似。旅行中拍照是必不可少的,头一回拍照的心情与之后的对比,也会对景色的感受产生好歹之分。所以我是不支持在同一个地方重复拍摄的。
一路上行驶倒是算顺利,公路卧在山谷,四周被雪山包围,山间树林犹现青翠,山脚下的河流多半结冰,只有细细的支流发出涓涓流水声。天空很蓝,几朵白云浮在山顶上,抬头望去,周遭景象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我们行直雪山下,前方路段被封,只得停下观望。来往车辆很少,又是在深山当中,唯恐大声说话都会不小心惊扰沉睡在这里的洪水猛兽。寒风往衣袖里灌,擦过耳朵和鼻尖,不一会儿了脚掌就失去知觉,只剩刺辣辣的痛。而后我们赶在暮色降临前返回酒店。一路走来,住宿与吃饭倒是合情合理,高海拔地区只要满足地暖或者空调就很舒服了。傍晚回到住处后,再热乎乎的吃上一顿就能最大程度的给人带来安慰。头一天心情激动难以抑制,深夜才能入睡,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又出发前往另一个目的地,如果说真的美景,倒不是某个景区的终点,而是在沿途。
从毕棚沟出发去马尔康的路上,踏上317国道后,心情愉悦。太阳赖在山坡上不肯下来,远远望去就像黄金山顶。刚开始的山坡瘦骨嶙峋,植被稀疏,岩石就像被刀切般一排挨着一排,有的像怪物的面具悬挂在山腰,似乎随时都会坍塌下来。随着植被的增多,岩石的形状也丰富起来,千奇百态互不认输。有些经过长期风化后,细细碎碎的攒一堆块儿,看起来确实异常坚固。我一度联想起火影里的火影岩。317国道车辆还算是热闹,沿途风景变化多端,大片的云杉,冷杉和灌木种相嵌而生,灌木种颜色多变,黄、红色交替且深浅不一,仿佛一片油画般包裹着山陵。
有些树木形状夸张,根线众多拼命抓在岩石上,几根枝条随风摇摆,乍看之下像极了妖怪的桂冠。我后背传来的歌声愉悦,与眼前我所看到的风景完美的契合在一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心情。
我想,在旅行当中或许能得到平时思考所不能得到的答案。旅行会让人成长,思想和眼界都会随自然的变化而改变。人类最开始从大自然中走来,建立高楼大厦,创造社会文明,最后还是得回到大自然中寻找安慰和宁静。我注视着窗外飞过的风景,注视着山岭,山岭也在注视着形形色色的过路人。大自然魏然亲切,包容着成百上千的物种在她的心上践踏,翻滚,她还是会反过来抚摸着或大或小的生命。群体也好,个体也罢,都在经历着各自生命的过程。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大方的洒落在河岸,山路从山脚爬到半山腰,对面山岭上颜色奇异,最开始我误以为是薰衣草海,摇下车窗才发现是褐色灌木和云杉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的美丽色彩。我在心底悄悄赞叹了一声,想把这美景永久收纳在脑海中。公路一直蜿蜒直河底,就像过山车般承载着我们三人前行。
自从进入藏区以来,随处可见五彩的经幡。藏族人民用以祈福,保平安吉祥。我望着飘扬在河流上空的经幡,心里很平静,我想那五彩的经幡除了替藏民们祈福以外,也陪伴和保佑这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吧。河岸右侧的背阳坡植被覆盖密集,而左侧的向阳坡几近赤色,草地枯黄,薄薄的一层土壤掩盖着碎石。风景对比使河岸两边呈现出两个季节的景象。随着冬雪覆盖,右侧某些灌木从也开始败下阵来,只剩云杉始终长青。那挂着积雪的云杉在阳光下仍显出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我不竟从心底生起一股对生命的敬佩之情,欣赏此般光景不禁感慨:光明幸福,活着幸福。
川西的路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沿途我们遇到过朝拜的藏民,以前只在书上读过些关于朝拜的描述,亲眼目睹时心里还是为之一颤。路边灰尘随风肆虐,而且旅途遥远,如何做到全心全意的一路跪拜呢?对他们来讲,我们是彻底的“外人”,当然理解不了他们心里的神圣,我们只能给予尊重了。
我正在回忆曾拜读过的那本朝圣,突然被路边的猴子打断了,阿源投以饼干喂食,想不到那猴子居然胆大到爬上车窗,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急忙把饼干扔出窗外,加速逃之夭夭。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猴子,它鼻子是歪曲着的,眼神微红,真怕情急之下被咬一口,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虽只是一只平常的猴子,可当近距离接触后,便不再觉得它们可爱了,人是否也一样呢?
旅程实在是不算松懈的,我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跑去围观天葬。不由分说,藏族的死亡仪式跟汉族是有出入的。我们去的时候山坡的台阶上已经挤满了人群,个个都几乎全副武装,帽子眼镜和口罩。我不知人们遮掩下的表情如何,在天葬未开始之前,人群上空盘旋着几十只秃鹫,还有其他同伴不停的从其他方向赶来,飞翔一圈之后都停留在隔壁的山坡上。我猜测中的事发生了:秃鹫将吃掉接受天葬的人。我看见天葬师磨刀,而后秃鹫争食的一幕幕便在我脑海中无法散去。那天下午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情无论如何也愉快不起来。同行的阿源也是如此。
之后正式进入色达,前往景区佛学院。现在回想起也算不上是愉快的经历了,空气中浓浓的焚香味,藏民匆忙的目光从我们身上掠过,给人一种不安。色达房屋密集,满山坡的红色房屋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可能与来时路上的浮躁心情有关,我一时体会不到色达的美。看过天葬后更是对藏民有些抵触,我似乎也感觉到他们在抵触我们。我希望是自己的错觉,不管以何种方式安慰死者,都自有它的理由,我当然是没有资格加以评判的,只能说,我对生命的认识太过浅薄。
我们一口气登上观景台,在最佳拍摄角度拍了些照片后,便匆匆下山了。其实拍照的兴致不高,做些留念,说不定以后回过头来看,看法是不一样的。唯一一张满意的照片是在回程途中,偶遇一个藏族母亲,我们说出想与她合影的想法,她笑着答应了,我迅速抓拍她的表情。那种表情和目光无不透露出淳朴和信仰的光,我对自己之前的那些抵触情绪感到一丝羞愧。
在色达,每个人都是信徒。即使在路上,每个人都持一串佛珠,或者一个音响,他们聆听经文念诵经文,让我们这些“外人”强烈感受到异域风情。还有随处可见巨大的转经筒,在山顶的时候,有两个妇女和一个少年正在朝拜,从他们大幅度的跪拜动作和不受旁人干扰的坚定目光。我不知她们在祈祷什么,只希望她们的神灵能听到此般呼唤。
下午时分,大家都沉默着,继续前往下一个地点。驶离色达后,我们在炉霍出发前往稻城亚丁,炉霍的木质房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几乎所有的房屋皆是木质的,周哥解释说木质房屋冬暖夏凉,造价高且有防震效果,这一带居民生活应该相对富裕。炉霍一路的景观稍有变化,妖娆的山岭布满四季青和枯黄的灌木,草地穿插,植被错落有致,颜色均匀,我个人称之为“豹纹山。” 217省道车辆极其稀少,银色围栏如一条巨龙一路延伸,从谷底弯曲得过分,峰回路转弯道之后紧接着新的弯道,每次都误以为到了路的尽头了,却又突然出现新的转机。得益于车辆不多,我们三人倒像是独享其道了。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趣事,那会儿下午时分,阳光明媚。藏民们把青稞撒在公路上,让路过的车辆压破青稞外壳,再由风吹走最后剩下里面的青稞粒。这种方式还真是“物尽其用”,利用车辆碾压而省了人力,想来有趣。这是我从周哥那里学到的另一件事。其中路过俄巴寺,因时间原因便没作停留。当然,川西处处是美景,博美村的措卡湖,麻日香的村庄…甚至半路突然窜出的野鸡,不慌不忙的样子让人觉得妙趣横生。
后视镜上挂的玉兰花已经枯萎了,阳光洒下来闪耀出金橘黄的色彩,民谣在一路响起,怀着轻松慵懒的心情,大家有说有笑,这不就是旅行吗。
两点半走左右进去318国道,随后进入理塘,周哥说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县城。之后返程遇到的乌克兰背包客便是在这里分道扬镳的。途中的卡萨湖让人过目难忘,或者可以说是我这一路来最喜欢的景了。蓝色的湖泊躺着山丘之间,任凭山谷狂风四起,湖面也波澜不惊。我们站在观景台将卡萨湖的全貌尽收眼底,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使卡萨湖的蓝更加的沁人心脾。我和阿源对着卡萨湖互相呼喊,周哥则不嫌麻烦的为我们拍照留念。一时之间,之前的郁闷心情早烟消云散了,是卡萨湖净化了我们的心灵吗?
进入理塘之后不久,沿途都是牧区,近处远处随处可见牦牛成群,就像标点符号般点缀着赤色的草原,可谓真正的“牛羊满山坡”。这里的牦牛唯一的使命便是吃草,一个个腰肥臀圆,远远看去似乎愤怒的河豚模样。任你行人还是车辆路过,都坚决不抬头张望,一秒也不肯让嘴停下。看来它们也是这高原上的“老江湖”了。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我的草”。
到了牧区,景致当然也是大不相同的。阳光照耀下,遍地金黄,远处山丘上空飘着漫不经心的云。天空蓝得更是让人忘乎所以,牧区宽广,视野辽阔,大自然展现出她霸道的美。眼前光景脱离南方那种小家碧玉般的山清水秀,彰显出赤色的张狂。那是一种大气的粗狂的美啊。公路上车辆不多,我们便趁此机会过了一番拍照的瘾。无论如何摆拍,炫目的背景总是让人物显得如此渺小,不得不承认大自然的伟大。
在天黑之前,我们不得不马不停蹄的前行。一条细细的河流横穿大地,结冰后呈现乳白色,仿佛一条大自然赐予的哈达般动人。我暗自庆幸是在白天的时候经过海子山,不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样的美。
又到周哥科普时间了:海子山很多年前是海底,所以如今才会有满山的石头留下。我在想大自然到底经过了怎样的变化才造就出这样充满神秘色彩的美呢?经过海子山的途中,这里的路线是最温柔最平缓的。公路几乎与海子山持平,线条优美平滑如五线谱轻轻依附在海子山的怀抱里。此处有个新衣措,措在藏语中均为湖泊之意,由于各种原因,我们无缘目睹新衣措之美,只能把它留在想象中了。海子山还有一个特征就是,随处可见牟尼堆,藏族人崇尚白色,所以会把石头堆起来表示祈福的意思,我想在藏区随处可见的白塔也是这个意思。
夜幕降临之前,我们进入稻城区域内,公路两边树立着杨树林。远处黄昏耀眼,粉色的云悬挂天际,人的心也跟着漂起来了。
赶了一天的车,沿途风景真的是让人大饱眼福,然后却肚子空空。热乎乎吃了一顿庄周腊肉汤锅后,我们三人都心满意足回酒店酣睡了。
香格拉里镇的稻城亚丁,香格里拉旧称日瓦,意为天堂。我是在电影里听说这个地方的。似乎被传得出神,在我的想象中,那是如天堂一般的模样。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不亲自来一趟,你便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真相。
“天堂”自然是在最接近天的地方,那就意味着山高路远。首先坐大巴车环山一个小时后,再步行直电瓶车站选择长线或者短线,我和阿源满怀期待理所当然的选择了长线。去探索牛奶海和五色海。事实证明,“天堂”果然不是那么轻易接近的地方。
那天天气甚好,所以一路行人不少。因为海拔高的原因,大部分的行人都携带氧气瓶,登山杖等。而我和阿源则两手空空,只有背上包里的一些零食和热水。两个在别人眼里或许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硬是征服了来回六公里的山路登上了山顶。在看到牛奶海的那一刻,心里如释重负了。五色海因为冬季结冰,所以它的五色都被锁在海底了,所以大多数人大失所望,没有见到想象中的天堂美景。我倒不以为然,旅行的意义在自己,如果坚持完成自己想要的做的事,那么五色海的颜色已经在心中了。
返程下山的时候,我和阿源算是比较愉快的。碰见那些还在半路气喘吁吁的人,鼻子里插着氧气,唉声叹气的向我们询问还有多远的路程,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由得佩服起自己来。
稻城山下的河流清澈见底,那种宁静和美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亲眼去看是最好的。
在稻城休整两晚之后,我们出发去最后的目的地:海螺沟。
途中便偶遇了搭车的乌克兰背包客,阿尔萨姆。他自己搭车旅行一年零一个月了。从欧洲一路穿过直至中国,并且在中国待了接近两个月。他搭我们的车前往理塘,然后去康定,再去成都。随后回去尼泊尔印度等国家。他很健谈,我很庆幸他乐意与我们分享他的经历,最后我们招待他吃了顿午饭,便分手道别了。他说他可能会返回中国,希望有缘再见吧,江湖朋友。
去海螺沟的路上我们再度穿过理塘和海子山,山路盘旋,狂风大作。我们听着藏语歌感觉特别符合此情此景。音响里传来的藏语歌声线辽阔,充满包容和豪情。就如眼前所看到的广阔草原和肥沃的山丘一样。藏族女人就有着歌声里的那种坚定,在藏族一妇多夫制的情况下,藏族女人承担着种种沉重的负担和责任,但无论如何,当在路上碰见她们的时候,她们的目光里永远透露着虔诚和善良。浅浅的微笑,笨拙的打招呼,让我感受到她们的善意。藏族人民都没有姓氏,互相只以名字相称,但他们很团结,相亲相爱互相扶持。我想中国五十六个名族,不同的姓氏和称呼,不同的信仰,但只要每个民族心里怀有善意,不管她们的屋顶插不插中国国旗,人与人的心是相同的,不同的民族就能连在一起使国家强大起来。
说得有点跑题了。不过这一路确实感慨良多,当然不止这区区几千字能描述得尽的。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可是我至少收获了某些以前不曾有的东西。
今晚在海螺沟泡了温泉,全身发汗,实在过瘾。我熬夜写下这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短暂的脱离城市后,明天便启程返回,回那正常的普通世界。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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