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的“谶语”

民国三年（1914）十一月出版了一部小说名叫《纪念碑》，著者署名“沪隐”，小说写民国二三年间政闻，以讽刺袁世凯为主。其第八回《章疯子大闹总统府》中写章太炎被囚，有人转求袁世凯亲信张秘书，谓：“袁总统挟有精兵十万，何惧一书生，不使恢复其自由呢！”张嗔目答道：“太炎的文笔，可横扫千军，亦是可怕的东西！”横扫千军之气势且不说，单就“可怕”而言之。

我之所谓“可怕”，缘于太炎笔下的谶语。就我而今所知，有三位与太炎有着非常关系之人之死，就与太炎的文笔有关。当然，我们也可径谓其曰“巧合”。

先说第一位，是为太炎之长女（爻爻），音丽。太炎被袁世凯羁留在京，后自龙泉寺迁于官医院长徐某家。袁世凯仍坚决不许其出京，而希望其接眷来京作久居之计。太炎见出京无望，乃从黎元洪等之劝，嘱门人朱希祖赴沪，代为迎其妻汤国梨女士北来。一面经人代为寻觅住处，后租得东城钱粮胡同房一所。而汤终未来，而太炎则迁入钱粮胡同居。据闻此所房间数颇多，上房七开间，厢房五开间，甚为宽敞，太炎一人居之。次年（民国四年，1915）四月，长女至京省父，忽自经而死。太炎作《亡女事略》，略言其厌世之故，然未具必死之确因。（爻爻）自经于太炎所住上房之堂屋，绳悬于屋之坎上。其死颇奇。或传此屋为凶宅。又太炎曾以八尺宣纸，大书“速死”二字，悬于堂屋，以示其愤恚不欲生之态，而（爻爻）自经处，正当其旁。

第二位就是著名的袁大总统了。据孙至诚《谒余杭先生纪语》载，太炎被袁世凯羁留于京时，颇为愤恚，于几案旁遍书“袁世凯”三字，每日必击打数次。又曾书“死耳”二字为横批赠人。民国四年（1915），书“明年祖龙死”。此语典出《史记·秦始皇本纪》：“﹝三十六年﹞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裴駰《集解》引苏林曰：“祖，始也；龙，人君象。谓始皇也。”而袁世凯果于次年卒。

第三位就是太炎的得意弟子黄季刚。太炎生平清高孤傲，对黄季刚却颇多嘉许，他劝黄季刚著书。黄却谓须待五十岁后再从事纸笔。1935年，黄季刚五十岁生日，太炎亲赠他一副对联云：“韦编三绝今知命，黄绢初成好著书。”众人皆对这一对联称赞不已，黄季刚则一阵愕然，原来他发现对联内无意中藏了“绝命书”三字。是年10月8日，黄季刚因饮酒过量，吐血而死。而太炎因联句竟成谶语，悔痛不已。

可能真是巧合，不过这巧合得也着实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