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订了
程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这周围的山，田，湖占了大半，程老爷早年留学日本，是个开明士绅，只是最近几年犯了痨疾，不大出来走动。生意往来都丢给二少爷信之，大少爷安之管着田庄，怀之11岁还在念书。
此刻程太太正陪着老爷说话，聊着他的痨症，湖州的潘家，安之的新妾。
“母亲，父亲。”安之进来给两位请安。程老爷此刻刚用完早膳，躺在藤椅上假寐。
“你父亲没睡着，有什么事就说吧。”程太太看着安之欲语还休的样子。
“你师傅都安置好了么。”程老爷慢悠悠的问着。
“是的，差不多好了，剩下一些师弟可以帮着张罗。”安之说。
“既然你师弟可以帮着张罗，你就别在那边闲呆着了，”程老爷停了停说，“你既然投身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就得分担家庭的责任。”
“父亲说的是。”安之低下头若有所思。
“古语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长子，更应该以身作则，近年我偏偏又害了这痨症。”程老爷说的急了些，程太太端起茶碗了，让他润润嗓子。
“父亲不必担忧，听说上海来了留德的医生治病很有水平的，我们可以去看看。”安之说。
“唉！命……得听老天的。一切强求不得。”程老爷似乎有些悲观，“你师傅这一去，以后不必天天往庙里跑了，当初不过是跟着学字，学着学着就偏了，不是我说你……”程老爷咳嗽起来。
“他是知道的，你放心吧，如果一开始知道和尚存了这个心思，是绝不会让安之跟他学字的。”程太太安慰老爷，“你看安之不是娶了美丽么。”程太太想起了什么，一手扶着程老爷的胳膊，一手在他胸前顺气。“前头村子里刘三的女儿，叫屏儿的，我相看过了，模样性情都是不错的，我看就下月初进门吧。”
“妈！”安之急了。
“你别喊，一个不生娶两个，两个不生娶三个，直娶到生孩子为止，家里又不多这一两口人，你那个墨轩堂不是空着个屋子么，收拾下给屏儿住了。”程太太为了子嗣延续，似乎打定了主意。
徽城不是那种有大风大雨的地方，风来了有山挡着，雨水来了有大小的池塘盛着，和风细雨的徽城养成徽城人和顺的性格，一切都顺应自然的规律，一切都按部就班。
屏儿姆妈迎着吴妈进门，满脸笑意，彷佛是这个家的救星，两个妇人牵着手，“订下了！”
“是的，订下了。”吴妈肯定的说，拿出礼金。
屏儿并不属于出众的，在程家坳最美的是程家的大媳妇胡美丽。山里的人愿意拿她们俩作比较，这个说，胡美丽洋气，那身穿戴跟省城的大小姐似的，那个说屏儿好看，山里人就该有山里人的模样，看着人心里就高兴。
屏儿听了不过笑笑，并不往心里去。往心里去的是屏儿的姆妈跟爹，屏儿的漂亮容貌让他们有了过高的眼界。
世间有野心的人如同天上的繁星，他们不过求得一份好的亲眷，将来有个盼靠，他们把自家的希望寄托在美丽的女儿身上。
程家大嫂坐在戏院心在程府，一心记挂着安之的态度。从结婚到现在，两人一直冷冷的，安之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观察了很久，确定安之对男人不感兴趣，那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冷淡，容貌是不必说的，身形也好，那么安之的心呢，他的心去了哪里。
一个月之后，安之换上素袍，频繁来往于普文寺，大嫂略略明白了，私底下看到婆婆责问安之，安之态度一如既往，并无半点改善，觉得自己掉进了冰冷的谷底，没有人能帮她逃出这个到处都是谎言和虚伪的家。
程安之的嫡妻娶的是本地乡绅胡家的女儿，老夫妻两就一个独女，从小聪颖艳丽，长得也如名字一般，胡家夫妇奉为掌上明珠，取了美丽这个闺名。
娘家人以为他嫁的很好，程家的大少奶奶，那可是相当有分量的称呼，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这程家偌大的产业，园子，都是享不尽的富贵。
父母哪里能知道这里面的蹊跷。直到年初，母亲一再的追问美丽，怎么还没有孩子。美丽扛不住了，成家以来的苦水委屈统统倒了出来，胡家亲家母可不是好饶的，亲自上门找程太太讨要说法，给程太太软软的回绝了。
美丽永远是我们程家的长媳妇，以后不管谁生的孩子，只有美丽这一个娘亲，如果安之给了别人孩子，美丽就有权利也要一个孩子，亲家母放心，这么多年了，我是亏待过美丽还是责骂过美丽，都是做母亲的，心里都明白，安之的错，我们有责任，我会教他改正，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现在还年轻……
美丽听了，以为一切都会有好转，上月更是听说普文寺的主持圆寂圆寂了，以为可以阻了安之去庙里的脚步，以为安之的心会偏一偏。没想到，竟然真的找了小妾来。如果安之不近女色，凭她是什么天仙狐狸精，都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只是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是不吐不快的。
美丽坐在包厢里，端起茶碗来，一饮而尽。然后快步的走出戏院回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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