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浴室洗完澡,正在洗衣服,灯泡是250瓦的暗黄光,刷过几遍油漆的木门,这次刷的是蓝色,带点灰的蓝。隔壁什么在动,转向左边一看,门外一条星空蓝花纹的蟒蛇正沿着白乳色橡胶下水道爬上来。
花纹跟他的背包一样,那时候很流行的图案。不过现在在蟒蛇身上,颜色更觉得新鲜艳丽,随着身体爬行,纹路跟着它的呼吸变化着,性感又令人害怕。爬出一半的身躯,就可以猜得出它大概能有三米多,中间的肚子有点鼓胀,所以动作起来有点缓慢。
我不敢再看向它。
立刻跑到楼下客厅,爸爸正在专注着他的事情。我跟他说了蛇爬上来,他不理会我。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我不清楚他正在做的是什么,好像在修电灯,又似乎在破开蛇的肚膛。
破蛇膛也不奇怪,我们家从前就养很多动物,能吃能卖的动物。兔子,鸡,白鸽,鸭子。也会在田里河里抓鱼,螃蟹,水蛇,青蛙。也会在山上养蜜蜂,野猪。不过现在秋季去山上打猎的人多,野猪就很少见到了。他们打到野猪后还会合影,挂在自己家里。
但是这些都不能解释蟒蛇通过下水道爬进我们家的原因。蟒蛇我不是第一次见,但那是在梦里。梦里的所有动物都有自己的特征色彩,有好动物,有坏动物。我的梦里还没出现过坏动物,只有坏人。
上次,一条灰颜色的蟒蛇以动物原型出现在我们住的村庄,在最大的一条主道上,大家都很害怕,逃跑,找武器。我也跟着爸爸回家拿出放在门里的锄铲,跑到街道上。突然见到它的眼神,温柔伤感的眼神,于是我知道它不会伤害我们。
但是这一次,我还没见到它就害怕得不得了。我们是站在对立面的,我是人,它是蛇,没有感情,没有血性的冷血动物。
爸爸还是没搭理我,这个时候那条蟒蛇大概已经完全爬上来了。我有点着急起来,爸爸终于打算去抓蛇,但他还是没说什么,走上楼梯。洗手间安在半截楼梯的平台上,我从客厅探出头看,蟒蛇果然已经整条爬上来,现在它的脑袋跟爸爸正面对峙着。爸爸抱怨了一句,我还是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我看见他双手抓住蛇头,然后用力,把蛇整条摔下了楼梯,经过客厅门口,掉到我所在楼层的下半截楼梯,我只需要探出头还可以看到它。
有一块三只爪的蛇肉块掉在门口,我脚下的右边,还到处乱弹跳着。就像刚被剪下的蛇头,不但不会死掉,反而集中所有的力量,张大蛇口,吐信,露出尖尖的蛇牙和挤满白色肉的牙床。我害怕地躲避着那块三爪蛇肉。
爸爸上来客厅拿了把剪刀,平常我们用来剪电线,修花草的家用剪刀。他又说了一句话,但我还是听不到。我发现我跟爸爸是失去联系,无法沟通,无所交流的。他说的,我都听不到,好像不是跟我说话,就像我们不能跟那条蟒蛇说话一样。我又探出头去看,爸爸已经把半部分蛇头剪了下来,道口整齐,蛇头不会挣扎,不会集中力量的张口,是它太累了?还是甘愿被剪下的?我不知道。
3米多长身躯剖面直径达到40厘米的大蟒蛇,它身上的图案变了,变成黑白分明的斑马纹。颜色还是新鲜的,是出现在生物身体上才有的鲜活。像人的皮肤色,色卡上的颜色再怎么相似,但不是活的。爸爸把刀子扔了上楼,刚刚拿的是明明是剪刀,现在变成了刀,我们家的水果刀,我不清楚他是用剪刀剪下蛇头,还是用刀子切下蛇头。
随后把蛇头也扔上来了,血渍弄脏了放在客厅的一些纤维袋。出现了另一块长方形的蛇肉在客厅到处蹦,大概也是爸爸杀蛇时弄出来的,它同样充满邪恶力量。我喊爸爸,躲在他身后,向他表示我的害怕。爸爸不说话,拿起一壶滚烫的热水浇在门口,残留蛇的气息与血渍的地方。我央求爸爸浇点到我旁边那块蛇肉上,他没答应,用剩下的半壶热水倒在那半截蛇头上。
完。
爸爸说:“蛇死了,你也就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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