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圆靖
我的生母1967年生,属羊。出生在一个四兄妹的农村家庭,排行老三。于1994年患癌,同年冬天去世,育有两个女儿。
1988年,母亲21岁,那年经同村的大伯的媳妇,也就是我的亲婶子介绍认识了我爸,同年冬天便和我父亲结婚了。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大概一米七的个子,身材魁梧。自来卷,但是头发稀疏,为人忠厚老实,话不多。茶饭不是很好,针线活也一般。每天除了照顾家里就是下地干活,没有其他多余的爱好。
那个时候家里有不到十亩的农田,还有一头帮忙犁地的老水牛。父亲在村里是个会计,常年繁杂锁事缠身。母亲体格健壮,地里的活自然落在母亲的头上。
第二年,一个冬天的早上,下着大雪母亲生下了我,母亲给我取名圆靖。听大舅家表姐说小时候母亲很娇惯我,每天都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即使我乱说脏话母亲也舍不得打骂我。
记得一个秋日的黄昏,母亲背着背篓去稻场背柴,我硬要坐她的背篓,奶奶拦着不让去,说回来时候背篓里有柴背不了我,记忆中母亲没有向着奶奶意思,而是依着我的性子让我陪着她一起。路途中幼小的我爱贪玩,见到邻居家的房屋后挨着墙种有一排椿树,中间的缝隙刚好够我的身子穿过。于是我便央求母亲等等我,我想从那条缝里走一趟,母亲安然的站在原地,默默的等着我。随后便拉着我往稻场的方向走去。其他有关母亲与我儿时的情节,我能记起来确实寥寥无几。
1993年,也是在一个冬天,我的妹妹出生了,那年我四岁。第二年春天,一直说肚子疼的母亲在县医院查出淋巴癌晚期,随后父亲辞了村里的工作,卖了在街中心准备建房子的地皮,四处凑钱给母亲治病。当时除了母亲,所有的亲人都知道病情的真实情况。即使知道晚期,但是全家人还是竭尽全力医治,希望母亲能多一些时间陪陪当时只有几个月的妹妹,还有四岁半的我。
后来在医生建议下,母亲出院回家休养,其实说的直白些就是时日已不多了,回家后陪陪家人孩子,尽量少一些遗憾。
在母亲住院期间,我没有记忆,也不知道想念母亲,就连奶奶提前告诉我母亲当天晚上要出院回家,我也没有丝毫欢喜的心情。
那天奶奶正在厨房洗碗,一听大伯那辆吉普车发动机的声音知道母亲回来了,便躲在厨房里不敢见她,我是害怕,怕看见母亲憔悴不堪的模样。随后奶奶拉着我劝说,我才畏畏缩缩的跟着奶奶后面进了母亲的卧室。
那天晚上村子里来了好多妇女、小孩还有老人,她们都是听说母亲出院了前来探望。当时年幼无知的我隐隐约约看到那些站在母亲卧室的妇女老人有的偷偷的抹泪,我当时似懂非懂。
她们中间有人喊着我说:去,去你妈妈旁边坐。我当时啥话都不说,只是越发的胆小,一个劲的往奶奶身后躲。从人缝里看着父亲拿着注射器放在母亲的喉咙,然后往外抽嗓子里的痰。
过了几日,胆怯和害怕渐渐淡去。一个周末的上午,已经上了学前班的我在家翻读学校发的新书,便想着要和母亲一起看。于是起身进了母亲的卧室,只见母亲身后垫着枕头,半躺半坐着依在床头。我顺势坐在母亲床边,翻开书本,用童真的嗓音,满怀信心且又有些骄傲的语调同母亲讲解书本里的故事情节。年幼的我记得当时母亲目光凝滞,充满了无力和无助感;眼睛直直的盯在书本里,却与我没有任何回应。我当时有些失落,待我讲完一段内容,母亲开口,让我帮她把原本平放在床上的一条腿支起来。我掀开被子,浮肿不堪的双腿被已经洗的泛白的红色秋裤勒的紧紧的。我帮她整理完,见她眼睛已经半眯着,于是悄悄的带着书本出了房门。
再后来,有关母亲生前与我的情景细节已经全部没有印象了。
同年冬天,妹妹过完一周岁,母亲去世,我刚好五岁。
我印象中母亲去世时候是在凌晨三四点,当时我和小姑睡在偏房。只听见院子里鞭炮声响起,小姑告诉我母亲去世了。我当时没有哭,没有慌张,也没有感觉,甚至有些迟疑,我好像心里知道母亲会短期内离开我们,知道这一天很快会到来,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天。在我幼小的心里,并不能像大人那样理解所谓的离开就是永永远远的分别。我一边穿着袜子,耳边就传来堂屋奶奶的哭声。奶奶一边哭,一边说:你就这样撒手走了,撇下这俩娃不管,我们以后怎么活。
随后,小姑带着我快步走进堂屋,她自己先是进了母亲的卧室,只听见“扑通”跪地的声音,然后小姑就大哭起来。紧接着奶奶从母亲的卧室出来,见我就抱着我的头又开始哭起来,我跟着奶奶一起哭了。
天快亮时,我父亲还有几个表叔一起把母亲的从卧室移放在到堂屋的地上。待到下午,父亲把母亲竖靠在他身上,帮母亲梳头发,并换了上午在镇上新买的衣服。那个年代去世的人穿的衣服不同现在叫“官衣”(模仿古代的风格给去世了人做的衣服)而是依照平时的穿衣风格买的日常装。母亲穿着一件红黑格子相间的中款呢子大衣,一双纯白色球鞋搭配一条黑色的确良裤子。虽然身子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是骨头架子还是那么魁梧,头部用衣物盖着,平躺在稻草上。那时我记忆中的母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爽整洁,焕然一新。
下葬的前一天晚上要把遗体放入棺材并且封好盖子,按照习俗封盖定钉子的时候,子女要趴在棺材下面喊三声母亲,让她“躲钉”。我记得当时我趴在地上边哭边喊,每喊一声周围的亲戚邻居就跟着哭起来。记忆中那是母亲去世后我哭的最凶的一次,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母亲走后,我、妹妹和奶奶睡在了东屋。有好些日子,一个人不敢进母亲的卧室,就连从堂屋路过都不敢。也从来没有梦见过她,有关母亲的所有物件都烧掉了,唯一留下了三岁时与我的合影,摆在了堂屋供桌的正中央。
在家休学一个月以后,我又重新回到学校继续上学前班。上学第一天我站在教室门口喊“报告”,语文任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来上学,我说我母亲去世了,这位老师听完就让我进去了。那个时候村子不大,哪家有什么红白喜事,几乎全村的人都知道。从那之后我对这位老师不是那么热爱了。
2017年我28岁了,妹妹今年本命年。母亲离开我们已20多年。这期间二十多年我也无数次的想念过母亲,也无数次的假想,如果妈妈还在就好了。也在无数次的在哭闹声中想要喊出“妈妈”但是我喊不出来,因为在心底始终有一种声音提醒我,妈妈已经不在了,我永远都不会有妈妈了。
非常庆幸上苍对我们的庇佑与关照,让我和妹妹没病没灾,平安健康的长大。虽然日子没有大富大贵,但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常已是无比满足。我也相信母亲也一定在另一个世界为我们祈祷。
我现在已经结婚生子,儿子刚刚九个月,从经历怀孕生产,养儿育儿,我时常想起母亲,试想她给予我生命,第一次做妈妈的时候也一定像我怀孕的时那样惊喜万分,呵护备至。
试想她生我的时候也一定像我那样无比坚强,痛并幸福着。
试想她哺育我、照顾我、养育我的时候也一定像我对待我的孩子那样,细致入微,无微不至,却又不厌其烦,乐此不疲,爱意满满。
虽然与母亲的缘分只有短暂的几年光景,但是我相信母亲也定是竭尽所能毫无保留地给予了我和妹妹满满呵护,疼爱,关怀,温暖。
时间她总是不停的在走,荡漾其中总觉慢,一旦定睛回望,弹指之间。再多不幸、再多坎坷、再多磨难终究会过去,身临其境的时候终会觉得伤心欲绝,悲痛万分。然而,若干年后再回望,犹如过眼云烟。而其中的我们、你们、他们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后更加挺拔、坚韧、厚重、宽广。
随着年龄的增长,儿时的有些记忆会越来越迷糊,林林总总写了这篇长文算是对童年往事的一种铭记。
在即将到来的母情节里,愿天堂的母亲永远幸福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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