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一身轻,张立春哼着小调走在傍晚的小路上。远处传来了小贩的叫卖声,“雪糕批发了。”他突然就想起小时候满大街追着小贩跑的情景,大热天里,一声“冰——棍”就能让这些小伙伴屁颠屁颠地满大街追。那时候的冰棍是甜的,甜得纯粹。如今,名字从冰棍变成了雪糕,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再也吃不出来曾经那个味道了。
“听说了没,后天晚上放电影。”几个乘凉的人坐在树荫下,其中一个边摇着蒲扇边对其他人兴奋地说。
“真格怎?”另一人马上好奇地问,“今年头一次吧?”
“这还能有假?我是无意间听村长说的。”声调自然而然的降了下来,仿佛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还在场院吗?”见说的人点了点头,“那我可要早点去抢个好位置。”
“对对对,早点去。这事可不能乱说啊,让人知道了就没好位置了。”
张立春装作没听到,依然哼着小曲继续他的闲逛。尽管如今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但电影的热闹劲依然是村民们愿意去的理由。张立春默默地记下了时间,寻思着到时候带媳妇一起去感受感受。
每年立秋前后都是这里最热的时候,那温度就算是什么都不干也能把人热得满头大汗。媳妇现在往往都是赶天亮就去开店,等真正中午时,人们就像冬眠的动物——踪影难寻。天刚亮,媳妇就起床收拾准备上班了,临走嘱咐他别忘了把被褥拿出去晒晒。
太阳刚升起来就像把一团火扔了下来,烤得大地一片火热。张立春打开被罩,望着一大摞新被褥发了愁。农村的规矩如此,出嫁那天,丈母娘要给闺女做新被褥。条件好点的人家做四铺四盖,条件一般的也要做两铺两盖,男方这边也不能空着,基本上都做两铺两盖。最终都汇合到一起,于是就有了满被罩的被子。
张立春很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么多被褥,一共就两个人,就算是年年换着用也能好几年不重复。抱怨归抱怨,该拿还是要拿。张立春一床床地往外抱,不一会院子里的晒衣绳上就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被子。那晒衣绳因为突然增加了重量而变得弯曲,像一位不堪重负的老人,深深地弯下了腰。
母亲见被子都晒上了,就拿出扫炕用的笤帚对着被子一顿敲打。“妈,这看起来很干净,为什么还要拍打?”母亲连看都没看他,手里还是不停地拍打着,就好像新被子上沾染了很多灰尘。“你不懂,这叫去去一年的晦气。”
对于粗心大意的张立春来说,他还真的没了解过农村各式各样的规矩。有些规矩也并不需要张立春这个大男人来懂,只要看着就好。张立春也没再问而是转身走出了大门。
“二叔,什么时候回来的?”张立春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四爷家老二张自成。“昨天刚回。你这是上哪去?”张自成留着背头式的短发,前额程亮地突出着,他提着个方便袋笑着和我打招呼。“我没事想出去溜达溜达。”我把门口让出来,二叔脚步没停地说:“溜达什么,怪热的,陪我唠一会儿。”
走到葡萄架下坐定,父母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大哥大嫂,这是我从北京带的烤鸭,你们尝尝。”二叔把手里的方便袋递给母亲。“艾玛老二,那么大老远带点东西多不方便,我和你大哥也不差这口吃的。”母亲边接过来边埋怨似的说。“没事没事,我带了很多,一家一只。”
张立春掏出烟递给二叔一支,又拿火给他点上。“二叔啊,你这次回家可是赶上了看露天电影。”张立春自己也点了支烟,笑嘻嘻地说。
“露天电影?”二叔狠狠嘬了口烟,快五十的脸上显出了回忆的神色。“小时候在吉林,一听说哪里放电影,我们下午就出发,往往要走十多里路去看一场电影。”烟雾中,二叔的眼神显得空洞,“那时候,我们刚搬上去不长时间,家里穷啊,为了看一场电影忍饥挨饿。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放弃过,辛亏吉林那里平坦,很少有沟沟坎坎,要不然能不能有我的现在还两说呢。”二叔叹了口气,“你们啊,是赶上好时候喽。”
张立春也没想到,就是一句话居然引起二叔这么大的反应。人这一辈子,不留下刻骨铭心是不会把一件事记得那么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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