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王

我的王注视着脚下的城。

起初只是一片了无人烟的地方，它不断扩张，将奔腾的河流，干瘪的土地，依旧四处逃亡的百姓都容纳进来，扩张的速度如此之快，所有边界线之外的领土也被无休止地分割进来，不断向外，向外扩展，扩展到辽远的地方。

他看着这脚下的城，心满意足，四通八大的交通，雄伟的建筑还有黑压压的百姓，不，应该是奴隶，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正在一起搬运着巨石，他欣慰地笑着。

站在城上未必能感受整个城市的重量，需要俯身去感知，这是他突然想到的东西。他决定到地面上去领悟。

“我的王，万岁。”

“我的王，万岁。”

“来亲吻你的臣民。”

我的王拥抱了那个全身脏兮兮的奴隶，他微笑着，如同行走的月亮一样灵魂轻盈着，他满足于此。

突然奴隶摁倒了我的王，开始是他自己，慢慢地越来越多的奴隶扑过来。

“救命，救命……”

“晚了……”

没有任何的侍卫向前，他被叠加的奴隶压在下面，四肢趴在地上，脸庞亲吻着大地，呼吸微弱起来，空气不再流畅。

“我的城还要扩张，快……快扶我起来。”

恍惚间他似乎望见远方又出现了一座城，塔尖上镶嵌着蓝宝石，高高耸立着，月亮站在塔尖上行走，步伐轻盈着，甚至要跳起舞来……

“我的城……”

城还在继续扩建，我的王还在人群里，只是在人群里却永远失去了落脚的地方，看，他趴在地上的样子多么的虔诚……

空中飘起又落下的叶子，地上抬起又放下的石块，每一样事物都有着着迷的思想，并真实存在着。

这是我的王看不到的，也无法再去思考的，他不知疲惫的样子真是很可怜，而今总算得以安息，阳光投射下的光芒晒在他身上会留下温暖，他的魂已经感受的到。

只是他再也登不了那高耸的云梯，无法再次登上那塔尖穿进云层的城堡，也再也看不到脚下的属于他的城，也再也不能率领千军万马去争夺城池，去围困所谓的那些城墙之外的敌人。

“我的王，安息吧。”

王的城将是另一座城，他的妻子也将会成为另一个妻子，他的所有征战都将变成另一场征战，有关他的一切终将在四季变幻里交换成别人的一切。

“我终将带着我自己离开。”这是他留给大地的言辞，这一次灵魂终于可以甩开所有的欲望和畏惧行走在辽阔的大地上，或者飞起来，与过去彻底决裂。

“从现在开始，我做回我自己，不再派人四处打探消息，或者不用去参与大小事宜。”多么自由，我的王彻底自由了，他的魂魄将过去一点一点的拆开，不断将碎片以全新的方式重新组合起来，心里有了新的城，一个叫做自由的城。

“我的王，万岁。”

“我的王，万岁。”

城的世界喧嚣着，脚下的民欢呼着，上万只眼睛遥望着城上，他们目光所及处只是一扇打开的窗，那定是要躲过所有人的凝视的王，这个城——新的主人。

夜色降临，月光之下城是白色的，街道交错缠绕在一起，仿若一个难解的线团，没有头绪。

城安息着，我的王已经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