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上)

作者: 惟七安 | 来源:发表于2021-03-17 19:32 被阅读0次

公公婆婆以前是开羊肉烩面馆的。在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奔小康的年代,小面馆担负起了老公兄妹三人物质支出的全部和不同年龄段所需的营养。每晚自习回家,一碗绿豆羊肉面伴着金庸大侠武侠剧的爱恨情仇充满了老公离家前的学习生涯。每次谈起,我仿佛看到,古城月色里,灯光下忙碌的公婆,稳坐桌前吃面的三兄妹的交谈嬉笑和为饱腹来来去去的食客。

烩面

饭桌上,提及此,老公总会声色并茂伴着不合年纪的手舞足蹈,让不吃羊肉的我禁不住暗暗咽口水。女儿羡慕的喊起来:“好香啊,爸爸我也要吃面!”

老公的做面功夫就是在少小离家,对家乡味道的“回味”里打磨而成。饶有兴致的男人在周末的闲暇里,和面、擀片、抹油、醒面、起火,滚开早已备好的大骨汤,汤一滚就将开始拉面,入锅,放入海带、豆腐皮……且不说高汤要早早去腥熬好备下,单单是在外辛苦打拼肯洗手做汤羹的耐心便给这道面加了无可比拟的调料。不同于细细的兰州拉面,烩面是宽的长条。热锅盛出,加入香菜、葱花,热汤一浇,依个人口味再加入辣椒油、醋、香油,不管在北方白雪皑皑的冬天里还是在南方春暖花飘香的春天里,心都是暖的。

小姑子曾经戏谑地称我们一家三口是“王家吃货”。如今,她却费心巴拉的挤进“王家吃货”的队伍。对家乡味道的回味里,我们相互依靠、相扶成长。

薇薇老师讲过,跟不同的人接触,慢慢会发现越来越像彼此。我和老公就是,我曾经不吃葱蒜、不吃醋、不吃菠菜……多年相守,这些慢慢成为日常饭食里不可或缺的味道,有对家的眷恋也有对彼此情深不负的珍视。人间烟火,味道依然。

二十岁的时候,饿了,满脑子的米线、鸡排、烤鱼……

三十岁的时候,饿了,满脑子小时候吃过的味道,即使是一锅简单的白菜乱炖,一盘简单的炒豆芽,甚至是小时候放学后拿在手里的白糖蘸馒头……味蕾在回味里满足,心在异乡的漂泊里渐渐安稳。

莫言先生在《晚熟的人》里写过,带日本朋友回乡,受到发小的款待。发小特意订购鸡鸭鱼肉,先生说:“最好来几棵大葱!”发小连忙备下大葱和酱。出生于山东的人对这口并不陌生。先生写到:“我抓起一段葱,沾上黄酱,咣当咬了一口,这一下唤醒了我的胃,唤醒了我的豪气,唤醒了我的乡愁。葱姜一入口,那酒的辛辣变成了甘甜和芳香。”先生还提到,每年春节前,家乡的领导会带上家乡的土特产—大蜜枣、大馒头到北京设宴,招待在京工作的老乡。先生对每年这样大张旗鼓的聚会不以为然,但还是每年都去参加,因为那洁白的大馒头,那是用老面引子不是用酵母粉发起来的大馒头,形状如同一个大西瓜拦腰一分为二的大馒头,散发着甜丝丝的气味的大馒头,那家乡土地上生长出的小麦磨粉后整出来的大馒头,总是能引发先生的乡情。

莫言先生

贤知如先生依旧保留着对家乡味道的留恋,回味里充满着对时间和过往的不舍。

不由得想起大学的时候,学校到大观园有直达的公交。后来天桥粮食局在站牌终点开了一家快餐店。舍友们每次路过总会买一个鱼香肉丝饼,长方形的面饼夹着满满的鱼香肉丝,微辣微甜,一口咬下,满嘴余香。

没有手机不能随时联系的年代,舍友出门总会问一句:鱼香肉丝来一打(个)?这成了我们之间的笑谈。曾幻想着在新西兰的、在北京的、在烟台的、济南的四面八方的姐妹们聚在一起走一遍来时的路,微风中人手一饼笑谈多年奔波。按下静音,管他即将想起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后要谈的是不是十万百万的阿堵物。此生,不知是否会如愿?

纵观网红视频,最抚凡人心的视频就是有关味道的。爆红的的拉面哥,一伸一拽,高汤红油一浇,那就是让人味蕾分泌的家里味。

春节时间,蜀中桃子姐登上了央视新闻节目,著名主持人白岩松评价桃子姐:大家在看李子柒是在看远方、看中国,看一个美丽的田园华镜,而看桃子姐,更像是看身边,看熟悉的人,甚至是看自己的生活。同样的生活,李子柒呈现出的是人间仙境,而桃子姐则是没有任何修饰的农村土屋、简陋的灶台和琐碎的家庭对话。未经过滤镜的镜头,一切很真实。李子柒有多仙,桃子姐就越是热气腾腾。李子柒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过的是心境。桃子姐让在外求学打工的游子真切感受到家的温暖,过的是生活,是灶台上的乡愁,是家的味道,是在外的人对家的回味。

白岩松评桃子姐

也许桃子姐的饭菜并不能入美食家的目,但是生活不就是各种各样的色形和味道。回味是对味道的留恋不如说是对过往人生的留恋和对美好的记忆。味道也是对美好生活的寄托,不具形只具象的味道是我们心底对生活深深的热爱。

妹妹的婆婆改造房子的时候不顾别人的反对,坚持留下一座土灶台。周末,妹夫妹妹一回家便烧柴起火,蒸馒头、炖排骨、炒鸡肉……每次还特意将炒好的柴火鸡肉或排骨装盆、封口:“给亲家带去!”我对此艳羡不已,每次提起便偷偷咽口水。味道牵连着亲情,就像高中时,大舅妈会特意为我用柴火熬粥、四姨会特意为我包下韭菜馅饺子。每每想起便深恨自己不能身边尽孝。

对味道挑剔的人是最重感情的人。多少人在对家乡味道的寻觅和回味里满足者自己离家暂不能回的孤独。多少次在类似的食物回味着原来的味道。

希望老了的时候,我也可以守着老城的小院等着在外的女儿,等着她人未到声先到的喊:爸妈,我要吃烩面。

我也想说,爸妈,我想吃馒头、饺子、面条……只要是你们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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