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的前山，有个半山村，依山而建，百十几户人家。
村中有一条小溪，溪水自山顶流出，直奔山下，滋润着半山腰的这个村落。只是这条小溪的溪水每月只有半月，朔日涌出，望日既止，故而名曰“朔望溪”。
除了下雨，朔望溪的溪水便是半山村唯一的水源了。每逢初一十五，村长就会带着村民一起向山顶处跪拜，感谢大青山神对村民的恩赐。
朔望溪的水源在哪里呢？为什么每月只有半月会有水？这些村民们都不知道，也没人敢沿着溪水上山寻找水源。据老人说之前有人上去过，结果半夜里稀里糊涂的就回来了，整个人变得傻兮兮的，能一连傻笑好几天，半点也记不起上山的事。老人说，这是被女鬼吸了魂魄了，好在去的时间短，要是时间长了，没准就死在山上了。
后来有人想，既然上山不行，那就绕后山试试吧？结果出去的人和先前的一模一样的回来了，又是傻笑好几天。老人说，这山上有八千女鬼，山顶上有，后山也有，只有这朔望溪的这段是山神眷顾，所以半山村才能世世代代的有人活下去。于是，大家每月的跪拜更加虔诚了。
这是子规听到的最初的故事，那年，子规六岁。虽然小伙伴们都这么说，各家的大人也都这样讲，可子规的小脑袋瓜里总是觉得这故事有些蹊跷，却说不上哪里有问题，直到她遇到了老魏。
一
子规能见到老魏，其实也是偶然，却也不是偶然。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子规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个上山的想法。
“都说有女鬼吸魂魄，可那都是对男人做的，可我也是女的，女鬼应该不吸女人的魂魄吧？”
子规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看着尚算皎洁的月光，子规壮着胆子出了门，蹑手蹑脚的上了山。
那时还是上半月，溪水潺潺，夜晚的山路倒也不算难走。子规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前面冲出一条大狗，顶着一头白毛，冲着她龇牙低吼。
子规被吓着了，她只想着不会被女鬼吸走魂魄，却没想过会遇到野狗。
正当子规惊慌失措时，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个小娃娃，大晚上不睡觉，一个人跑到这深山野林里做什么？”
子规急忙回头，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身灰布长袍，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半边脸。
“我……我就是想看看朔望溪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子规怯生生的回了一句。
灰袍人道：“还是个女娃娃，你没听过八千女鬼的传说吗？”
“听过。”子规壮着胆子回道。“但我不怕。”
“哦？为什么？”灰袍人手臂微动，似要抬起，却又收了回来。
子规道：“因为我也是女的，女鬼应该只能吸男人的魂魄吧？”
灰袍人哑然：“你就没考虑过女鬼会直接要你的命吗？”
子规道：“老人们都说出去的人会回来，没说会死啊。”
灰袍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还真是小孩子啊。”
子规疑惑的问道：“你是谁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灰袍人慢慢上前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还是赶紧回家睡觉吧。”说着，便要伸手出来。
“啊！我知道你是谁了！”子规忽然拍手笑道：“你一定是山神！”
“山神？”灰袍人愣住了。
“对啊，我们每月都要拜你的，感谢你给我们恩赐水源。”
灰袍人一时无语，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你一定就是山神，我猜的对不对？”子规突然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灰袍人的手。
灰袍人望着子规明亮的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缓缓的道：“我不是什么山神，我只是一个守山人罢了。”
子规疑惑的瞪着眼睛：“守山人？你守了多久了？”
灰袍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守了多久？守了很久了。”
“有一年吗？”
“还要更久一点。”
“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还要更久一点……”
“……”
“一百年？”
“……”
“还要更久一点……”
“那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叫我老魏吧。”
可能是太久没人说话，那天的老魏好像挺喜欢这个小姑娘，于是拉着她坐在了小溪旁，给她讲了一个故事，这是子规听到的关于八千女鬼的故事，跟第一个不太一样：
老魏说，一百多年前的半山村，其实是环山村，村子建在半山腰，将大青山的前山后山都围住了。而朔望溪原来有两个，两条溪水的源头是两眼山泉，前山一个，后山一个，前山的溪水是朔日出望日止，后山的溪水是望日出朔日止。两道溪水滋养着环山村的几千户人家。
后来，后山的山泉突然爆发，引发了山洪，漫山的大水卷着泥石，淹没了后山的村落，整个后山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从此，那些冤死的冤魂就游荡在后山附近，这就是八千女鬼传说的由来了。
“为什么只有女鬼？没有男鬼？”听到这里的子规，下意识的觉得有问题。
“……都有的，可能之前上来的都是男的，所以遇到的都是女鬼吧。”
“那为什么我没遇到？”
“……可能是你运气好。”
“那你遇到过吗？”
“……我遇不到，女鬼近不了我的身的。”
“为什么？”
“因为我养的大白啊，它可不是普通的狗，它有天狗的血统，是御凶的神兽。”老魏说着，指了指之前拦路的那只白毛大狗。
子规看了看那只大狗，忽然笑着说：“你都能养天狗，还说你不是山神？”
老魏笑了笑，坚持道：“我不是什么山神，我就是个守山人。”
二
老魏坚持说他是守山人，是半山村唯一一个生活在山顶的人，子规同样不信是不信的，因为村子里都没人说起过老魏。
老魏说自己守了一百多年了，子规也是很怀疑的，虽然那时的她还小，不知道一百年有多久，也不知道村子里最老的爷爷也不过才八十几岁。
“所以，他一定是山神，不想直说而已。”
“他为什么不直说呢？好奇怪啊！”
“哎……想不通。”
自从上过一次山之后，子规就总是有事没事的自己发呆，脑子里总是会想起当时见到老魏的场景。
“老魏看起来也不老啊，长得还挺好看的。”
子规的小脑袋没有想过，为什么老魏守了这里一百多年，还是长的很年轻。倒是老魏养的那只白毛大狗，打那以后就时不时的出现在村子旁，子规看见，就会拿些吃的给它，一来二去的，倒是和大狗混的挺熟的，渐渐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时不时的在夜里偷偷跑到山上去找老魏。
老魏似乎是孤独的太久了，倒是不反感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经常一边聊聊天，一边教子规一些手艺，剖竹作渠，引水灌溉，栽花种稻，狩猎烹饪……子规一天天的长大，转眼二八，成了村里人见人夸的一枝花。来提亲人都快把子规家的门槛踩平了，子规却一个都看不上。
在子规的心里，没人比得上老魏，老魏什么都懂，而且……长得也好看。
“可是老魏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子规也慢慢发现了一些小时候不曾发现的事情。比如老魏经常一个人望着山顶发呆，比如老魏的草屋后有一个小山一样的坟墓，比如老魏有时候会忽然不见，然后又忽然出现。
子规也曾问过老魏为什么发呆，问他坟中埋的什么人，老魏总是一脸的哀伤，一言不发。子规想：里面或许埋的是老魏的夫人吧？
老魏的夫人死了很久吧？他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可怜。如果我问他：我做你的老婆好不好？他会不会答应？
每每想到这，子规总是感觉心跳的好快，两个脸颊烧的红红的烫手，可眼睛里却也闪着光。
子规上山的次数越来越勤了，而老魏却似乎在有意的疏远她，好几次她找到老魏的屋子却不见人。
“老魏最近怎么都不见人影，该不会去后山了吧？”子规想着，壮了壮胆子，摸索着向后山走去。
后山一直是个禁地，这么多年了老魏都没让子规上去一次，这次子规悄悄的跑来，也是心中惴惴。
忽然，丛林深处似乎有两道光射了过来，子规定了定神，见两个绿点在林中漂浮，仿佛两只眼睛一般，幽绿的光芒一下就钉在了子规的身上。
子规吓的两腿发软，一下子跌倒在地，脑中瞬间想起了八千女鬼的传说。
“莫非我今天是遇到了女鬼吗？”
子规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那两道绿光却飞速的向她飞了过来，远远的还带来一股腥臭。子规吓得浑身气力皆无，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绿光越飞越近，慢慢的现出一个怪兽的头。那怪兽头生双角，眼露凶光，张开比子规头还大的血盆大口，一口便向子规咬了过来。
子规大叫一声，闭上了双眼，心想这次肯定是要死了。哪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孽畜，你终于现身了！”
子规大喜，因为这正是老魏的声音。睁眼望去，见黑暗中，一个灰袍身影跟一道黑影斗到了一起。借着月色，子规渐渐看清了那灰袍正是老魏，而那道黑影好像是一条大蛇。老魏手持长剑，左刺右削，大蛇连连中招，然长剑过处，却只听得阵阵如金属撞击之声，大蛇却毫发无损。
老魏大叫一声：“好畜生，果然又长进了！”接着招式一变，招招刺向大蛇双目。
大蛇怪吼一声，连连闪避，老魏得势而上，剑招越来越快，忽见那大蛇在空中一晃，巨大的身影倏忽不见，半空中现出一女子，缓缓的落在了地上。
“冤家，你还在这里啊！”
三
那女子的声音又甜又腻，柔柔的一句话说出来，像是与情郎耳语一般，便是子规这等二八年华的少女，听了也是脸红心跳。
老魏却是一抖长剑，剑刃“铮”的一声脆响，声音在林中荡开来，子规心头一颤，如听钟鸣，心头刚刚升起的那点杂念，转瞬间消失无踪。只听得老魏喝道：“畜生，休要施展这等迷惑之术，你今日既然现身，我定要抓你回司！”
那女子却幽幽一叹道：“冤家，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你兄弟死了，可我也死了丈夫，咱们都是苦命人……”
“少在这花言巧语！”老魏大喝道：“我兄弟是力尽殉职！你丈夫荼毒生灵，他是死有余辜！”
那女子道：“我夫妇二人在此地修炼，原也与你山海司井水不犯河水，若非你那兄弟一心置我夫妇于死地，又何至于死于我夫君之手？如今我夫君也已经死了，难道还不足以抵偿你兄弟一命吗？”
“山海司？那是什么东西？“子规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暗自嘀咕了一句。却听得老魏大怒：“我今日非为私怨，是要拿你回司，以正《山海律》！”
话音刚落，只见老魏左右一抖，将一颗黄澄澄的东西丢了出来，子规仔细望去，只见那东西如一方铜印，半空中陡然一定，接着黄光大作，将周遭照的通明，黄光下，那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身上却仿佛有一层绿油油的光，看着阴恻恻的。
那女子见到黄光，大叫一声，便想向林中遁走。可是她快，老魏身形更快，只见老魏飞身上前，转身就是一剑，直劈女子的头顶。女子见老魏来势汹汹，急忙侧身避过。老魏得势不让，后招连绵不绝，女子几次想脱身，都被老魏缠住。百忙中老魏左手一指铜印，便见那铜印突然射出一道黄光，直上云霄，女子见状，又急又气：“你居然埋伏了帮手！”
老魏刷刷刷连出三剑，又将女子的去路封住，冷声道：“当初我兄弟就是因为大意，未曾找寻同司助力，才力竭身死，我岂能重蹈覆辙？好畜生，束手就擒吧！”
那女子大叫一声，陡然青光大作，半空中突然一闪，人影便已不见，接着一条大蟒突然窜出，直向老魏扑来。大蟒身躯极大，浑身青麟隐隐泛光，头部却是与普通蟒蛇不同，两侧有须，不像是蟒，倒有点像是画里的龙？
突然的变故让子规不由得惊叫出声，却见老魏临危不乱，大喝一声“去！”手中长剑直向怪蟒的眼睛飞了过去。接着老魏探手入怀，取出一卷画卷，迎风一展，兜头便向那大蟒罩了过去。
怪蟒低头让过长剑，见老魏手中的卷轴，大叫一声，转身竟朝着子规冲了过来。老魏大惊，叫道：“休要再伤及无辜！”舍了画卷，十指成钩，飞身扑向子规，人在半空，探手便向下抓去。这一抓正是怪蟒的必经之路，倘若怪蟒不收住去势，便是伤了子规，也要被老魏生生挖出一直眼来。
怪蟒见老魏气势，身形一顿，接着长尾一摆，只听“咚”的一声，老魏暗叫不好，却见那怪蟒这一扫，将半空中的铜印扫落在地，登时黄光尽散。接着口中喷出一阵黑雾，正喷在子规头上。
子规本就被吓得呆掉了，忽然闻道一阵腥臭，接着天旋地转，只听得老魏呼喊了一声：“畜生休走！”便人事不知了。
四
不知过了多久，子规悠悠醒转，见自己躺在老魏的草屋里，身上盖了被子，旁边的小桌旁坐着老魏，对面还有一个黑袍老者，笑眯眯的，颇有些慈眉善目，二人正围着小桌，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
“老何，你快要升掌经使了吧？”老魏仿佛没看见子规已醒，只顾着和身边的老者说话，听老魏的称呼，那个老者应该就是老何了。
老何回道：“哪有那么容易，上头倒是有这个意思，只是现在资历尚不太够，说要我再努力努力。我自己倒是更喜欢现在的工作，而且我现在负责这个片区，刚好也能帮你。”
老魏笑了笑道：“休要瞒我，以你的资历，升任掌经使绰绰有余，上头有意栽培，你怎么可能这么多年窝在高阶行走不动？”
老何叹了口气道：“老魏啊，小吴不仅仅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啊。当年咱们三人一起通过了八境山的试炼，成为山海行走，发誓要守望相助。如今小吴惨死，你又要坚持守在这里，阖司上下，恐怕除了我，没有人会相信你，我又怎能为了升迁离你而去？”
老魏闻言，也是一叹：“说起来真的要多谢你，这么多年，若非是你负责这里，我早就被调走了，哪能一直守在这呢。”
老何道：“咱们兄弟，还说什么谢。我知你心里苦，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
老魏道：“若不是我当年一时大意，没发现那雌青虺埋伏在暗，哪能累得小吴惨死？”
老何道：“你别责怪自己了，当年你二人修为尚浅，那雄青虺已经修炼了近五百年，马上要化蛟的修为了，你们两人拼尽全力能打赢已经是带着侥幸了，还能发现什么埋伏？”
老魏喝了一口酒，气愤难平的道：“后来还被那畜生抢走雄青虺的尸身，也不知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连总堂也查不出行踪。若非如此，小吴力竭殉职，怎么会被记成是意外身亡？区区洪水，淹得死一个山海行走吗？”
老何道：“这个你也不能怪总堂，那对青虺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想必是藏身之处用了什么布置，那次若非他们假扮山神，要村民进献童男童女，恐怕你们也发现不了。他们用洪水漫山，就是为了掩盖踪迹。总堂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结案，若非我了解你，恐怕单凭你一面之词，我也会有所怀疑的。”
子规听到这里，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再联想到之前八千女鬼的传说，不禁暗暗想道：“原来后山的村子真的是被大水冲垮的，而那大水的凶手就是昨晚那只怪蛇，叫什么‘青虺’？”想到这，子规眯起眼睛，偷偷看着老魏的背影：原来他兄弟就是这么死的，好像还受了冤屈，难怪他总是愁眉不展的。
老魏喝了一大口酒，不甘道：“本来嘛，咱们既入山海司，便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小吴明明是殉职，怎么就成了意外？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老何拍了拍老魏的手臂：“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你这么多年一圈圈的布置结界，终于将那雌虺逼了出来。照你的说法，那雌虺此时已经是蛟的形态，功力也较之前大为精进？”
老魏道：“没错，这样就是我最担心的，当年她抢走雄虺，想必就是为了吞噬他的一身修为，短短百余年，竟然已经成了蛟，若非吞噬，她断然无此进境。”
老何道：“照你推断，此时我们拿她，有几成胜算？”
“我们？”老魏猛的抬头：“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
老何笑道：“别跟我藏着掖着的，她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昨晚出来，是不是你已经找到了她的巢穴所在？”
老何顿了顿，见老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瞪着自己，便继续道：“这事我已上报总堂，但我估计无凭无据，总堂不会太重视。而你既然已经找到了巢穴所在，肯定不会再多等。所以这次，我陪着你去拿她回司，给一百年前的环山村冤案，一个了结，也让小吴的名字，重新刻上殒星台！”
老魏道：“这可是没有上级命令的任务，赢了固然没赏，输了可能咱们兄弟俩的命都要搭进去了，你可想好了，她已经不再是一条青虺，而是一头恶蛟了！”
老何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包裹，往桌上“咚”的一放，笑道：“我可是把这些年搜罗的家当都带来了，还去燧初坊顺了点好东西，咱们二对一，胜算不低！更何况不论我去不去，你肯定是要去的，既然如此，我怎能不同去？”
老魏有些激动，一把抓住老何的手：“老何，我替小吴谢谢你。”
老何笑道：“咱们兄弟，不说谢。何况这次若是成了，不但小吴能翻案，我也可以攒够了功劳，到时候晋升掌经使不在话下，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魏知他是说笑，却仍忍不住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不成呢？”
“若是不成。”老魏依旧笑容不改。“那咱们兄弟三人，就殒星台见吧！”
老魏握着老何的手，一时间万语千言不能出口。
子规听得二人的对话，似要去独斗那怪蟒，忍不住坐起道：“你们要去做什么？”
五
老魏似乎早就知道子规已经醒了过来，不慌不忙的回过身走到床前，抚了抚子规的头道：“孩子，别担心，你们会没事的，前山村也会没事的。”
子规急道：“所以八千女鬼是假的对不对？山上只有那条怪蟒对不对？你们要去抓她，可是你们也不一定打得过她，对不对？”
老魏不答，只是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在这大青山上布满了结界，此行捣毁她的老巢，她必无所遁形，到时即便是我们俩失败了，她也逃不出山海司的追捕。”
子规急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可是你可能会死的，对不对？”
老魏笑了笑：“我等山海行走，经山略海，定土伏波，何惧生死？”
子规大哭，拉着老魏不肯松手，老魏一只手被抓着，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把粉色粉末，柔声道：“乖，好好睡一觉，以后再也没有八千女鬼了……”
子规茫然抬头，见老魏一把粉末洒出，眼前仿佛有数千只粉色蝴蝶飞舞盘旋，接着脑子变得昏昏沉沉的，慢慢的睡倒在老魏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子规在自己的床上醒了过来，床下还趴着一只头上长着白毛的大狗。子规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养的狗，好像也忘记了很多的事，究竟忘了什么呢？她记得起身边的所有人，记得起所有的事，好像又没忘记什么。
慢慢的，村子里又有小孩偷偷溜上山了，后来又溜了回来，什么事都没有。慢慢的，村子里的老人不再讲八千女鬼的传说了。慢慢的，后山的树啊草啊都长高了。慢慢的，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子规偶尔还是会想起八千女鬼的传说，只是这传说越来越“假”了，后山有人生活了，日子过的挺好，没有谁再被女鬼抓去吸走了魂魄。
只是有一天，那只叫大白的狗，撕掉了子规放在桌子上练字的纸。等子规找到的时候，大狗把撕出来的“八千女鬼”四个字，叠着放在了一起。
子规拿起一看：“咦？原来八千女鬼，可以组成一个‘魏’字？”
但是，这个魏字又是什么意思呢？子规想不通。
后来，也就不再想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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