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先生的困扰
#承接上文：无声的等候#
布拉格是捷克的首都。耳边传来蔡依林的《布拉格广场》。鸽子在眼前扑腾扑腾地跳动着，飞行的技术已经难以驾驭它们自己肥胖的躯体了。然而，游客们依旧乐此不疲地喂养着它们。
我慢慢远离人群，拿着信件，根据地图导航往前走。
“人骨教堂就在****” 途中，还有热心的居民指路。
我微笑地接受这些温暖的善意。他们也不会知道，我最终的目的不是人骨教堂，而是那里的守门人--传说中的捷克吸血鬼。
不是我胆子大，也不是我太过于好奇，只是收到吸血鬼先生的信件，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毕竟，我对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吸血鬼心存疑虑，倘若真的存在，他不是已经超脱六道轮回了吗？还需要我帮忙吗？
总之，带着这些疑问，我就这样受邀了。
第一次见到吸血鬼先生，我丝毫也不怀疑自己认错了人。笔挺的西装打扮，白皙的脸，茫茫人海中，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就是吸血鬼先生。阴影下的他有着一股欧洲复古贵族的气场。
他的眼睛是红褐色，就像玛瑙石。令人奇怪的是，我看着他的眼睛，不仅没有丝毫胆怯，竟然还有种同病相怜的忧伤。也正是这种相逢恨晚的感觉，让我放下所有的戒备，着了魔地跟随他去到了他的住处。
其实，往日的我，绝不会这样的。毕竟我只是占卜师，而不是有超能力的人，对于异世界的魔力，我也是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
可是，当我看到吸血鬼先生的眼神，那样的哀求，那样的悲伤，从他那红褐色的如同玛瑙石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直接把我淹没了。
“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吸血鬼先生的声音并没有他外表那么清秀，而是有点沙哑。
“我只是有点困扰你的处境。”
“你觉得我真的是吸血鬼吗？”
“嗯？！”
“你不测测？”
怀抱着窥探他人秘密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念动咒语，万万没有想到，苍白的皮肤下隐藏着这么灰暗的故事。
那是来自遥远蔚蓝深海的故事，一个众所周知的故事背后的阴谋。
大家都为变成泡沫的人鱼公主而悲伤。然而，谁也不知道最悲伤的人，是熬制出这个残忍诅咒的巫婆。
众人所了解的巫婆，就是一个居住在无人问津的大海深处的面容丑陋心底歹毒的老婆子。然而，真相远远比我们所见所闻要复杂得多了。
或许，只有人鱼皇族才知道：巫婆，无茗茗，人族和人鱼族的混血儿，相貌平平，却是人鱼族的大祭司。因为她的混血，才能有占卜、驱动咒语的能力。能力可算是卓越非凡，地位却最卑微。与其说是大祭师，还不如说是超能力奴隶。
果然，对血缘、出身乃至相貌的偏见，是这个星球各个种族共同的陋习。
然而，无论无茗茗有多么的不讨喜，随着时光流逝，下一任的大祭司的候选人迟迟都没有出现，为此，皇族长老们渐感焦虑的。因为混血人本身基因的缺陷，注定只有三十岁的寿命，且无后。
于是，人鱼皇族准备亲手创造下一个混血儿。为了基因尽可能优良，最美貌的人鱼小公主就成了整个阴谋的牺牲品。
皇族的阴谋可以做得极其隐晦残忍，甚至不惜牺牲一整船水手的性命，制造一个华丽非凡的偶遇，让帅气的人族王子和美丽的人鱼公主一见钟情，还准备引爆一场干柴烈火，就只为了让小公主怀上一个混血儿。
哪怕无茗茗足不出户，但是这么看似天衣无缝的阴谋也没有能逃过她的眼睛。
为什么要这样？！她忧伤地看着手上的水晶球，里面全是被邪恶阴谋引导的浪漫爱情故事。无茗茗只会觉得恶心。
无茗茗永远无法忘记，她从她母亲怀里被带走的最后一刻，母亲愧疚无助自责的眼神，死死地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哀求那时还懵懂的她的原谅：“茗茗，对不起，对不起，记得，无论如何，哪怕你恨我，一定要活下去，妈妈求你活下去，唯有活下去，你才能恨妈妈我，恨我把你生下来却没能保护你…对不起，对不起…”在往后漫长梦境中，无茗茗能记住的只有母亲那紧到无法呼吸的拥抱和无尽的哽咽的道歉。
当时的茗茗无法明白为啥母亲觉得自己会恨她。直到，在祭司修炼路上，过着被操控的生活的时候，在孤寂的成长中，被同龄小伙伴嘲笑“杂种儿”嫌弃”丑八怪”的时候，在接受咒语反噬被告知注定活不久的时候，无茗茗终于明白了母亲的忧伤预言，“可是，妈妈呀！茗茗现在活着，恼你、怪你、怨你，却发现也没有办法恨你呀？！”
无茗茗原以为另一个小无茗茗将会被复制诞生。没想到，如此缜密的政治把戏，也有漏洞。那天，小公主悄悄地来找她，请求变成人类。无茗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地响！
“想要双脚，你就必须交出你的声音！“无茗茗努力地扭动脸上每一块肌肉，挤出最奸诈贪婪的表情，操着最糙的声音。
“好！” 爱到疯狂的小公主没有一丝犹豫地喝下了无茗茗熬制的汤药。
震惊的无茗茗手忙脚乱地用贝壳保管好小公主的声音，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下一个诡计。
她利用小公主的声线伪造了一个幻境，再设计让帅气的人族王子闯入了幻境，恋上了幻境中的女孩……
于是，一场狗血的爱情悲剧发生了。美丽绝望的人鱼公主，在哀歌中，化成了一个个凄美的泡沫…魂飞破灭，永不超生…
而，海的另一端，无茗茗驱动咒语，为化为泡泡的人鱼公主，一点点地拼凑灵魂。是的，没人知道，其实，人鱼的声音有着一个神奇的功能：聚魂……
经历了三天三夜的努力，一个完整的新的灵魂，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柔和。重组后的灵魂褪去所有的情感附加物，一切都是纯粹得美好~一切都尘埃落定，放下的，没放下的……
无茗茗停止咒语，开始吟诵经文，引导新的灵魂游向往生的彼岸……
“对不起，下辈子，记得一定要幸福呀！” 无茗茗看着远去的灵魂低声祝福，虚弱地露出自己丑陋却真诚的笑容……
妈妈呀，对不起，茗茗累了，想休息，您别生气，茗茗给您讲个故事：五岁那年，一个美丽的小人鱼不顾众人的目光，把一个丑丑的小女孩从泥坑中拉出来，把糖放在女孩手心说，“不哭不哭，糖糖给你~” 那时候，茗茗觉得那颗糖糖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当人鱼皇族得知阴谋破灭的时候，无茗茗已经永远消失在海洋里了…世上再无人鱼大祭司…据说，那个傍晚，整片海洋回荡着她晚霞般的歌谣。
嗓子有点哽噎，作为专业占卜师的我还是坚持念动咒语，牵引着吸血鬼先生一缕意识，看似在质问着那艳红的晚霞：
“无茗茗，无茗茗，无茗茗，你为什么要设计害她还要救她？”……
“你说呢？…”
“你可知如此的后果？”
“嗯，散尽浑身鲜血，破解诅咒的反噬，世间没有无理由的恩惠，破除泡沫诅咒的代价是，往生之后必将以可怕面目示人。我的面目已经够丑陋了，无妨…”
梦中的晚霞，真的是嗜血般艳红，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还在梦中的吸血鬼先生紧抿着嘴，我悄悄离开了小房子。没想到今世的他所要承受的可怕的面目，并不是丑陋，而是不能生于阳光下的羸弱体质和近似众叛亲离的孤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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