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俺还要吃。”花妮抹把嘴，呵呵笑着起身，她嗦下筷子头，把碗递给老娘，一只手不觉扶住小腹来回摩挲。老娘见状，鼻子又是一酸，连忙低下头。她特意从锅底舀了几下，米花旋转着跳进勺里，再跳进花妮的碗里。“给。”老娘把碗递过去，“等等。”她低头看了一眼，又从自己刚才盛好的粥底里滔出来些米粒放过去，“去吧，吃吧。”“娘真好。”花妮吸溜一下鼻子，把筷子咬在嘴里，正要接过碗，只看了老娘一眼，原本的笑脸就变了味。
“娘，你咋了？谁欺负你了？你哭了是不？”她把筷子拿到手里，转过头，指着小桌上的几个人喊到，“你们是不是欺负俺娘了？说！”她干脆冲到跟前去，“你们几个坏蛋。俺娘给你们做好吃的，咋还欺负她？是不是你？”她把袖子一撸，几乎用筷子点着麻皮爹的鼻头，“俺，俺瞅你不像好人。”
“哎呦，你个疯……”话到了嘴边，麻皮爹突然卡主，他小眼睛咕噜一转，“疯话，疯话。”
虎子的目光从麻皮爹身上回到花妮那里：“姐，你咋了？”他再看看老娘，通红的眼圈和鼻头，立刻明白，“姐，没人欺负大娘。”他放下手里的碗筷，站到花妮对面，“姐，大娘眼里进了沙子，不信你问她？”
“是是是，娘眼里进了沙子。”她端着粥走过来，“来，妮儿，你快吃吧。”
“姐，你吃。”虎子用下巴示意花妮。
“俺才不是你姐。俺不认得你。”花妮拉住老娘的手坐下，吸溜吸溜吃起来。
几个男人吃好饭，靠在墙根闲聊起来。
“虎子啊，你要接你姐走，俺们没意见。”老爹边吧嗒烟袋边说，“你打算啥时候走？”
“大伯，俺想今天就回去吧。”
“今天啊？”麻皮爹接话，他的嘴角现出若隐若现的笑容，“还挺快。”
“老头子，你来一下。”老娘在伙房里喊，“他爹，花妮的事情，你真的就这么决定了？”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
“哎，俺知道你心思，俺也不是石头心肠。”老爹思量一下，“是不是巧英，咱们上哪儿知道去？老天爷也不知道！俺是想留她下来，她肚里还有个娃。可是咱家住不下，儿子还娶媳妇不？要俺说，先让他弟给她领回去，咱们抓紧娶媳妇。要是赶花妮月份大了，要生了，咱们再给她接过来，就当是在娘家坐月子了。管那些婆子们嚼啥舌头根！要是咱日子过宽裕了，就在这院里再盖上一间房，让花妮住下都行。咱就把她当巧英待！”说完这些话，他把衣服上的两个空口袋拍得啪啪响，“可是，他娘，咱们现在，揽不下这些事儿啊。不是俺心狠。你看成不成？”
老娘心里纵然有万语千言，但怎么说才好呢？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发不出声。
“那就这样吧。虎子是个好孩子，他也明白咱们这里头的困难。”老爹抽腿要出去，突然停下，“他娘，虎子走时，你把他带来的粮袋子给娃带回去，再给带上几块钱吧。”
“嗯，粮在，俺没动。”老娘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使劲攥住，胸膛里又热又痛。看着老伴的背影即将出去，她不受控制地又说一句，“让俩个孩子明天再走吧？”
老爹的脚步在空中停住：“行。”
哎……老娘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两只手，怎么就这么难！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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