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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故事连载·风满洛城56

长篇故事连载·风满洛城56

作者: 秦小川 | 来源:发表于2017-07-26 20:42 被阅读0次

    【56】

    时间回到我在洛城读大学时,那时也有女孩说想和他生活。那时我回到洛城,身体疲惫得要命。洛城仍旧是盛夏姿态,道南路和金谷园路的路面,在骄阳的炙烤中变形。从梧桐树和冬青树袅袅飘散出木头的香味,浓郁得有些刺鼻。阳光明媚得刺眼,车站前那排低矮的民房建筑仍旧浸泡在白垩涂料里似的,和初次进洛城时没任何区别。唯独去别的是,洛城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暴雨,路旁坑洼处积了些雨水。被雨水洗过的梧桐树,枝叶繁茂而清新,蟭蟟们趴在嫩树叶上交相呼应地鸣叫着。我无处可归,只好先搭乘公交车到学校附近看看。等公交车时,我给吴雩打了个电话,还没向两声,电话就接通了,那声音急促而又满含期待。吴雩话语简洁,说些平安到家之类的话。听到这些,我心里有些忐忑。忐忑并非是期望吴雩遇到不好的处境,而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吴雩说得越多越详细,我便没有可问的。除了我内心的感受暂且可以表达,其它再也没有什么可说了。我想我只期望听到她平安,至于她遇到的琐事我想不起过问。我经常这样,是个粗疏的人,粗疏得不懂女孩的心思,更谈不上什么体贴。话题最后,吴雩问我还有没要说的,因为我和她已经沉默的时间足有五分钟。五分钟内,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内心的对话声,我应该说些什么,但该说些什么?我懊悔该想好在和她打电话的,事先列举清晰应该讨论的话题,不至于陷入沉默,彼此尴尬。我支支吾吾说,就这些,有时间再打给你。她像是深吸了一口气,不止是叹息还是回应地唔了一声。我把手机放在耳边,良久也没挂断,我总觉着应该还有些话要说,或者是她应该期待我说某些话。但我想不起那些话,又不甘心不说出那些话,就这样僵持着,终于嘀地一声,电话挂断了。公交车绕过定鼎立交桥,疾驰穿过洛城桥。洛水浩荡,盈盈溶溶,是盛夏。堤岸垂柳茂盛得不像话,风摇曳柳枝,柳海和洛水相溶荡漾,那绿波蒙上淡淡的白垩色,仍旧梦幻,只是比初入洛城真实些。

    磨破嘴唇,25栋宿舍楼暑假值班的宿管阿姨不容分说,拿出绝不允许的态度,拒绝我暑假住在宿舍里的请求。她说担负不起责任,况且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如果我真的要暑假留校,就应该到院系开证明,说明留校原因,再拿到后勤管理处备案,方能入住为暑假留校生预留的宿舍。况且25栋宿舍楼没有为暑假留校生预留宿舍,因此就算办理过所有手续,我也不能住进原宿舍。更何况现在办理暑假手续已经截至,我已经没有可能作为暑假留校生入住学校宿舍了。25栋宿舍暑假值班的宿管阿姨我认得,她经常用这样的语法和口吻教育晚归的学生。经常说如果怎样,就必须怎样;况且怎样,就只能怎样;更何况怎样,也就怎样。如此她教育晚归学生时是这样的:你说说你们这些学生,如果想回宿舍,就必须按照学校宿舍条例规定,按时回宿舍。况且咱们25栋宿舍楼已经明文规定,不按时回宿舍的就应该应报告给学校,按照学校管理条例相关规定处理;更何况咱们新生入学教育时,把晚归惩罚说得很明确,现在出现这事也就不应该怪我,我必须按照学校规定做事。如此说下来,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准吓得晚归学生一身冷汗,只顾求饶再也没有下次。此时,那宿管阿姨仍旧不依不饶,做出非要将他们交给学校惩处的态势,声张如果不严加惩处,25栋宿舍楼的每个学生都像他们,宿舍就再也章法,管理起来会很难。说着,她拿起宿管记录本,逼着他们写下名字。如此下来,晚归的学生只有盛盛求饶的份,再也不敢以任何理由推脱责任,或者搪塞。那宿管阿姨仍旧不饶,把宿管记录本摔在晚归学生面前。此时,晚归学生面如灰土,脚跟发软,恨不得跪下来求绕。要知道,这件事虽然不大,但是捅到学校也会给个通报啥的,也不是光彩的事情。看到晚归学生被自己吓得没了魂似的,那宿管阿姨严厉依旧,扯着嗓子说下不为例。听到下不为例四个字,晚归学生猛然松气,不住道谢地跑开了,恐怕她改变主意。就在晚归学生转身跑开那刻,她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她扯着嗓子喊,并不是为了威吓晚归学生,而是喊给趴在宿舍窗户上看热闹的学生听的。那宿管阿姨的教育方法,不禁教我想起班杜拉,趴在宿舍窗户上好奇张望的学生,在看热闹过程中莫名其妙受到了替代教育。如果有时间,我真的想和她探讨探讨心理学。我认为她比那些在课堂上衣冠楚楚讲心理学的,更擅长使用心理学。不能住在宿舍,我便退而求其次,请求宿管阿姨行个方便,教我回宿舍那些东西。她又重新打量我几番,终于挥挥手放我回了宿舍。我从宿舍拿出来《穆慕札记》原本和《穆慕札记》白鹿整编本,以及白鹿编纂的《新编西厢记》,在宿管阿姨那里登记后,走出宿舍。

    宿舍院前,那片百米见方的菜园生机盎然,黄瓜、番茄、辣椒、豆角和一些青菜,黄瓜底端的芥蒂还没凋落,浑身白垩长着些嫩刺;番茄红黄绿杂染,也有些熟透了的挂在秧藤上,似乎在炫耀些什么;於此相比,辣椒则低调些,尖尖的脑袋低垂着,害羞似地转进茂密的枝叶里,於整棵植株融为一体。黄昏,那时节,天空凝集着沸腾的云霞,宛若奔腾的烈马。这教我想起杨晓羽,甚至有些怀念,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做着些什么?穿过菜园与宿舍院间的水泥路,嗅到蔬菜瓜果成熟的馨香。如果闲暇无事时,嗅到这香味,我会觉得世界都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我居无定所,露宿马路或者桥洞下是眼前就要发生的事情。如此,我觉得世界不美好,甚至有点糟糕,糟糕透顶。事实是,我时常为这种糟糕透顶的事情烦恼,像摆脱不掉,黏在身上嚼得灰白的口香糖。东中西岗村道上杳无人迹,不知躲在何处。被晒得发白的水泥路,蔫了吧唧的紫薇树,还有萦绕周身干燥的热浪,以及红墙内栾树枝叶间传来的,蛁蟟“独啊、独啊”的鸣叫。着实是盛夏,空气里涌动着躁动不安。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蛁蟟“独啊、独啊”的叫声,像无时无刻不孤独似的。我真想爬上那红墙内的栾树,尽管它很高大和茂盛 ,但我总想拨开枝叶,看那蛁蟟的模样,看它是否真的如它唱的那样孤独。沿东中西岗村道向东,路旁的玉米能淹没人影,寂寥而安静。乱风从北邙和学院街吹来,刮得玉米东倒西歪的。偌大的洛城,我实在想不到哪里能容我过夜。将全身翻了个遍,把所有钱凑到一块,恐怕也不够在旅馆住宿一夜的。不管怎样,我还是打定主意,硬着头皮向学院街走去。学院街南旅馆多如牛毛,大多是东中西岗村的民房改造的。我边走边看,那些旅馆的名字取得特别庸俗,多取“雅”字,其实也只是附庸风雅罢了。在村边,我找了家最偏僻的旅馆走了进去,希望能便宜些。那家旅馆的名字是拾光客栈,客栈门前地面上,用彩灯映照着客栈的名字。是汉隶字体,又比汉隶字体清瘦些,教人总想起长裙广袖的汉代舞女。客栈门旁,靠墙摆放着盆栽的蝴蝶花。那湖蓝幽静,绽放在空气里,散发着凉气。那墙是用红砖垒砌的,表面涂些白垩漆料,也无法遮掩住墙根处剥落的年头。客栈的门是原木色的,只简单涂了层防蠹防腐的透明油漆。温热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油漆味,能断定那门上的油漆是新涂的。铜制的老式兽头门环,锈着厚厚的铜绿,像很久没人碰过它似的。我拍了拍门板,从里面传来一声娇艳欲滴的声音,说道:来啦!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门内走出来一个女人,伛偻身体,脸颊皱纹满布,像能扯下来一层皮似的。如果不是真实遇见,我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能够拥有那样娇艳欲滴的嗓音。她站门口问道:要住宿吗?我回答是。她要我出示身份证,我拿出身份证,问她住宿一晚多少钱,并说明自己是洛城大学的学生,能不能便宜些。门内黑漆漆、冷森森的,跨过高高的门槛,地面铺着青砖,借着幽暗的光芒,能看到那青砖铺得极为精致,缝隙容不下一根绣花针。她听过我的请求,扭头看了几眼,如果你是洛城大学的学生,可以免费住宿,不过只限于今晚这一次。听了这话,我连忙将身份证和学生证递给她,登记后,她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钥匙递给我。那钥匙是新制作的,机械摩擦留下的擦痕和铁刺还没磨掉。穿过一段黑漆漆的走廊,借着昏暗的灯光,顺着木质楼梯爬上吴楼,钥匙标牌上写着503的字样。按照钥匙标牌找到房间,开开门走了进去。房间稍微明亮些,墙壁上张贴着裸体女人的油画,与铁青色、粗糙的墙壁正成谐趣。房间内,棕红色的木地板,就像落地窗外沸腾的云霞。夕霞的余晖照耀,停留在靠墙摆放的红漆家具上,是一张条桌和一把欧式风格的椅子。那床也有些年头,是一张铁丝床,铺着厚厚的海绵床垫,床垫用一张雪白的被单包裹,雪白的被单上,整齐摆放着雪白的被子,最顶端是一枕枕头。整个房间,甚至整个拾光客栈,都像那个老女人似的,历经了不知多少年头。房间里唯一看不出年头的是那幅挂在铁青墙壁上的油画,画中的裸体女人端庄危坐,腰间萦绕一缕透明的白纱。画中只能看到女人白皙,曲线如鱼刺般优美的背影,还有她似回未回首的笑脸。我将包裹放在条桌上,躺在床上欣赏那幅画。房间陈旧,没有任何用电设备,当然也没有空调,但房间内格外凉爽。我躺在那钢丝编织的软床上,逐渐陷入虚无的幻境。在梦里,我梦到了吴雩,她笑得很甜,蜂蜜似的。除了吴雩,我还梦到了读大学前,高中时代的一些人。直到胸口像压了座泰山,我从梦里挣扎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洇透夕霞,黑蓝色笼罩着整个天空。听到有人敲门,我从床上起身,拉上窗帘,开开灯,随手开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装扮赤裸,风姿妖娆的女人。那女人化了浓妆,看上去面容姣好。她穿着白色紧身连身短裙,稍有走动便会暴露出她黑色内裤。其实那并不是内裤,她除了外表几近赤裸的白色紧身连身短裙,别的什么都没穿。她毫不客气地推开我,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她那赤裸的后背,和画上的女人及其相似,就连鬈发都没二致。我问她是否走错了房间,我不认识她。她说她没走错房间,但她也不认识我,也没必要认识,认识了反而不好。说着,她娇媚地笑了。她叠起大腿,坐在床上,如果她的皮肤再白皙些,就能与床铺融为一体。她教我把门关上。按理说,我不应该听她的,而是应该直接赶她出去,或者到房东那里说明情况,让她赶走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等我关上门,转过身来,那女人已经将身上唯一遮羞的白色连身短裙脱掉了。一躯活生生的,女人的胴体就在我面前,真实摆放着。说实话,我对那女人的胴体不太感兴趣。就想挂在墙上那幅油画,如果油画里那女人转过身来,我便不会觉得那油画里的女人美得动人。偏偏她背着身体,又看不清她真实面目,才教人觉得美不胜收。站在我面前,那裸体的女人,搔首弄姿,相比她穿着白色连身短裙丑陋很多。她肚腩嘟嘟堆积着累赘的脂肪,还有她那不均衡的乳房,右边比左边稍大些。那两枚黑褐色,硬币大的乳头斜斜地分布在胸腔两侧,像两枚大粒熟透的桑葚。如果再精确些,应该快藏到肋骨两侧了。那女人的裸体毫无美感,与我所想象的女人身体有天壤之别。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了反应,那玩意微微翘起,像赞许她身体有诱惑力似的。我不想承认那玩意翘起来的事实,但那毕竟是事实,事实就应该写出来或者说出来,公之于众。我竭力克制那玩意,不教它不安分,但它总不听我的话。那时,我想那女人肯定开心得要命。她看到那玩意撑起的坟包,掩住口鼻,像是很惊讶似的。我脑袋空白,不知所措。确切地说,我脑袋里除了嗡嗡的轰鸣,还有些琐碎的、急迫的想法。我想我该做些什么,不能教那女人认为我赞许她的裸体很具诱惑力,或者很美,以至于我翘起那玩意表示赞同。事实上,她的裸体泛善可陈,特别是那杂乱无章、在小腹下茂盛的毛发。那玩意翘起来,只能说是本能。我该告诉那女人,如果楼下那个老掉牙的女人在我面前一丝不挂,或许那玩意翘得更高。如此比喻并不是说我心理变态,而是实在无法解释那玩意撑起的坟包。那女人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站到床边。她的手心又冷又湿,像很多年没住过的老房子。她环着我的脖子,在我耳畔轻声道:如果你是我的男人就好了。而后她便不由分说,嘴唇猛烈地吻来,在我嘴唇、脸颊、脖颈、胸膛、小腹、还有那玩意上。她很急切似的,将那玩意塞进她的体内,她的身体禁不住颤抖,身体不支,趴在我身上,捉住我的肩膀狠狠地咬着,十指也深陷入我背上的肌肤里。

    事后,她气喘如牛,趴在我身上,不住地吻我。而我脑袋里仍旧空白,只是多了点虚无,身体飘浮空中似的,像洛城四月的柳絮。须臾,有人从门外闯进来,是个秃顶的胖男人。他把那女人从我身上扯下来,说道:这就行了,你还真爱上这小子了?就他那㞗样,孩子生下来也养不起。那女人沉默,迅速穿上衣服。趁这空当,那男人又看了我两眼,忿忿道:看什么看?那玩意长在你身上,真他妈暴殄天物。说着他从西装外套里掏出钱包,掏出一叠红票照我脸上摔来。如果我能控制身体,我肯定照他脸上狠狠揍上几拳,以泄我心头之恨。但我动弹不得,像被人点了穴,赤条条躺在床上。我觉得我像躺在砧板,洗干净待宰的猪,或者是已经宰过,放在门板上待价而沽的猪肉。很多人从我身边走过,指着我的身体挑肥拣瘦。那男人扯着那女人的手腕,悻悻走出房间,嘟囔道:以后不会再见了,别看他了。那男人扯着那女人离开后,我从床上站起来,冰凉的地板教我浑身颤抖。我不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女人突然走进我的房间,和我做那些事情,为什么那男人说些奇怪的话,还有我内心为何产生那么多疑惑。等我穿上衣服,楼下那老女人,也就是那房东,带着强壮的男人,强入我的房间。她告诉我那男人摔在我脸上的红票应该归她,没有任何理由。如果我不将那些红票子给她,她会采取暴力措施从我床上拿走,那些散落在穿上的红色票子。如果她态度好些,能够以商量的口吻,和我说这些话,我想我会毫不犹豫教她拿走那些玩意,但她口吻生硬而带有威胁,这教我很不爽。我告诉她,我的真实想法,那身体强壮的男人很愤怒,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我身边,搻住我的脖子,将我摁到在床上,在我脸颊上挥舞着他的拳头。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洛城无尽的风,那风刮得我失去意识。等我醒来,房间里只剩下我,还有挂在墙上的裸体女人的油画。白色被褥上沾染着红色血液,我想那是我的。房门开着,窗户也开着。星夜吹着风,刮得房门不住地撞击墙壁,哐啷啷响着。我想那是吴雩的絮语,我想她,很想她,离开她就要死似的。我拨通她的号码,她似乎已经睡了。音调昏沉道:有什么事情吗?我不知该如何说,要知道我只是想她,只是想听到她的声音。我实话实说,我想她,想她想得要命,如果没有她便没有办法存活。我想我说了实话,没有任何虚语。我的确想她,满脑子的空虚,浮现的唯有她的笑容。她微笑着,尽管隔着电波,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我也能感受到她的微笑。她说她也想我,也想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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