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春日的下午,阳光很好,按照我要求自己做到的生命要充实起来、满起来的原则,我骑上我的电动车,去了一条家门口的但我从未去过的路。
是一条柏油路。刚上路的时候,路边还有小店,美容店,文具店,小吃店,再走走,只有零星的几家,而且还有关门的。再往前就没有小店了。两旁绿树成荫,就是不见人影——恐怕是因为工作日的缘故,显得非常静寂。我不知路的尽头在哪里,就想一直骑到路的尽头。渐渐路边有围墙,围墙上垂下带着花的蔷薇藤条,花开的正艳,煞是好看。我看了一会儿花,继续朝前骑,路上还是静寂。
突然心里有一种不适的感觉——在这静寂无人的路上,我感觉到了孤寂。好像这条路就是我此后的人生路,我在踽踽独行。仿佛我已经退休了,无所事事,又无人陪伴,就一个人迎着风,看着花,欣赏着满眼的春景——可是心里的确有一种孤寂。
如果我的先生在我身边,我会跟他说说话,就不会那么孤寂了。实际上,他没跟我一起,是因为那日他要上班,而我正好没课。可是我无比强烈地感觉,总有一天,我会这样孤寂地走。
人这一生,其实是关系的断、舍、离的过程。中年之后,感触尤深。三年前,我的母亲离开我,即便千万般不舍,即便今日想起依然泪眼婆娑,她与我这一世的缘分也断了。她舍了我,离了我。我的老父去年年底,也永远离开了我,这两个月甚至已不往我梦里来了。而我的女儿,已经长大,不是那个开口闭口都是"妈妈"的小娃娃了,她小的时候几乎要把自己绑在我身上,现在长大了,不愿意黏着我了。她马上就要上大学离开家了,与我也渐行渐远了。
他们都曾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浓得化不开的情缘。我的父母这一世与我的缘分已尽。我的孩子,依然是我的牵挂,可她马上如小鸟,飞出旧巢,不可能如往日般日日在我身边了。我不得不承认,到最后我身边只剩下我先生了。可是我先生与我也肯定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必有一个先走。我希望我走在他前面。他有众多兄弟姊妹,可以陪他。
不管怎样,终有一天,我也会和他断了,舍了,离了。
当重要的关系经历了断舍离,生命的过程也就要结束了。
想想是无奈,但谁不经历这样的过程呢?
想着,想着,又朝前骑,终于到了路的尽头,是一个住宅区,看到了烟火气。然后发现,路的尽头有很高的地势。一端有很高的台阶,从台阶下去,是熙熙攘攘的大马路。我不想拾阶而下,于是返回。
返回的路上,突然又释然了——关系的断舍离,实际上是必然,无法改变。对于无法改变的事,伤感无益,唯有接受,唯有适应。尽可能的在发现真相之后,还能欣赏风景,热爱生活,有安宁喜悦之心。
于是,归途中,我倾听风吹树叶的声音,如海潮一阵一阵来袭,我看花墙上的盛开的姹紫嫣红的蔷薇,在风里摇曳起舞。
将注意力放在美好的一面,如此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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