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祖父母都是高龄长寿之人,外祖父活了90高龄,外祖母则活了94。

我是在他们年事已高的时候被父母抱养寄宿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的。我与他们之间的感情远超父母。不仅如此,他们对我个人的成长、影响也不是每天忙于工作的父母所能比拟的。
外祖父,身材修长挺拔,一缕民国时常见的小胡须,有时还戴一顶瓜皮帽,经常手持一柄长长的烟袋锅,蹲在街边的斜坡上,边吸旱烟,边与同院的张木匠海聊,话题涉及历史、戏剧、故事、传说,和自己过往经历的事情。并且最后还要像个哲学家一样总结一些人生的大道理。
外祖父生于19世纪末期(1898年),一生经历从清末到民初,再到北洋时期,日寇入侵,国共征战,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的诸多事件,经历过无数危机风险,看人看事非常豁达、精准,似有预言家般的神奇能力。
他对我们家大小人等都有评判,多年之后几乎无不应验!那时的人虽然文化不高,念书也不多,但似乎对人生人事有一种超验的前瞻性,对为人处世有着坚定的传统信念。比如,坚信因果,宽厚待人,礼赞忠贞等等。
外祖父属狗,他坚信,狗是最忠诚的动物,因此他坚决拒绝吃狗肉(这在40年前的中国还是比较稀罕的事情)。有一次我的一个表哥做了一顿狗肉,骗他是牛肉,让他吃,后来被戳穿之后,几乎被他暴揍一顿。
外祖父威严挺拔,不苟言笑,如果能让他发出微微的笑脸,那一定是别人都笑痛了肚子的事情。但他绝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相反,在我的眼里,他是一位慈祥、深沉,特别有爱的长辈!但是在儿女的眼里,父亲是一位极其严厉,从不娇惯子女的家长。
外祖父四女两儿,四个女儿女婿,个个都是国家干部,但他们来到这个没有任何身份的长辈跟前,就如朝圣般恭敬有礼,十分尊重。
两个儿子,一个早年夭折,一个从军转业,成为园林局的行政干部。
外祖父家是烈军属,每年都会获得民政部门的某些关照。
外祖父身体特别棒,几乎从不得病,从不吃药,特别坚强。偶有伤病疼痛,一声不吭,默默隐忍。他每天的生活习惯就是固定的时间起床,固定时间睡觉,固定量的饮食,几十年如一日,从不会因为节假日或有个什么来人而有所变动。
80多岁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棺材都做好了。他是一位灵巧的木匠,会做灯笼,会画画,做的灯笼可以随着温度的上升而旋转,十分神奇。
他虽然只读过两年的初小,但是并不影响他仍可以广泛阅读。而我从小书法和算盘都是外祖父亲手教授的。我的历史爱好和哲学思辨也多多少少受外祖父的影响!外祖父是我真正的启蒙老师。相反,我的父亲由于是国家干部,当年政治运动特别多,每天忙于工作,几乎没有时间陪我,对我的一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外祖父是一个非常有生活情趣的人,一有机会就去看戏,看电影,听说书,或者带着我到自由市场去看小儿书。
听完说书,回家之后就给我外祖母和邻居小伙伴们讲述,他的记忆力非常好,而且口头表达能力非常强,同样的故事,再讲一遍,几乎能够一字不落的重复。他的这一特点在我的母亲和姨妈身上都有体现,几十年前的事情记忆犹新,似乎从不忘事。也许他们那时心地比较纯净,虽然贫穷,但没有忧虑,心很宁静……
外祖父虽然是清末民初出生的人,但是他一点也不保守,思想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落伍,起码不比我们那四五十年代成长起来的父母那批人保守。他们接受新事物很快,有一段时间,甚至跟着广播学习外语。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有什么想要用到外语,而是那种渴望求知的天性使然!
算起来,外祖父离开我们已经也有34年之久,但是他的音容笑貌,他对我一生的影响,似乎从未减弱,而且越来越强,他是我心目中一座永远耸立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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