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大道旁的一棵大树上,架着一个巨大的蜜蜂窝,如果从外面看,它的样子会显很普通,跟其他地区的蜜蜂窝没什么两样,但是如果能够窥视里面,你会发现它有着纷繁的社会制度和复杂的奖励系统。而凭其供给充足的蜂蜜,大量的蜜蜂聚居在此,吉米就是其中之一。
在3区,吉米算是最奇怪的了,他不仅喜欢看书,还会经常提出一些违反常理的想法。不过,他依然和其他蜜蜂一样是为了得到劳动嘉奖证书而辛勤劳作着,才不让其他蜜蜂把他当成是异类。
每天早晨,吉米都会跟随奥斯和尼克前往郊外的田野,进行啜蜜工作,然而,这一天的开始并不是那么的顺利,依然昏昏欲睡的奥斯和尼克搭着吉米的肩膀,像喝醉酒似得趿拉在大道上,吸引了不少鄙夷的眼神,知情的还好,不知情的还会以为他们是玩通宵的懒汉,而不想因此影响到评比的吉米只能低着头,想象自己背着两个大包袱,接近小跑似的走着。当他们来到蜂窝的门口时,一道强光不偏不倚地照射在尼克和奥斯身上,两个懒散的家伙马上就清醒了过来,吐口水为自己洗脸,站在中间的吉米喘着气,无奈地坐向一旁,许久才恢复力气飞向那个金黄色的田野。
时间过得很快,本来只露出半张脸的太阳已经悬挂在蔚蓝无云的高空上,累的直流汗的吉米用手背擦了擦双眼,拨开眼前的一丝薄雾,故意地弯了下腰背,等待发出几下清脆的响声后,他放开手头上的工作,蹲在一旁。在喘息中,吉米透过花瓣的缝隙看见一个农民,他有一条白毛巾搭在粗壮的胳膊上,包裹着一件已经发黑的白背心,左手还拿着一根锄头,每走几步路,他就会高高的举起锄头,发出“嗨”的一声,然后用力地打向松软的土地上,突然感觉到异常兴奋的吉米跟坐在旁边的奥斯说:“你看,那就是我之前经常跟你说的--人类的工具,他们靠这些东西节省了很多的力气和时间,当然也节省了不少的粮食。”
“那当然啦,人类力气这么小,他们也就只能借助工具才能干活了,我们有粗壮的腰杆,还有防卫的刺针,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工具。”奥斯挺了挺身子。
“但要是我们也用工具的话,可能就不用这么累了,说不定一天可以干得了两天的事情。”吉米高兴的说,“你想想,如果我们发明了工具,提高了蜂蜜的产量,说不定还可以得到嘉奖。”
“哼,我们才不要什么人类的工具呢,只有这些低等的生物才需要的,奥斯,让开一点。”奥
斯为尼克挪开了一点位置。
吉米没有反驳,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和别的蜜蜂对这些事情争论得不少,况且经历过一个早上的煎熬,他已经没有什么多少精力了。
一整天的辛劳工作,带回来了一副疲惫的躯体,吉米无力地趴躺在床上,想象着要是蜜蜂也用上了工具的情景。终于,他伸着懒腰走向墙边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类译本,这些书都是他用自己的积蓄换来的,有些还得挨几天饿才换得来,他快速地横扫书架,拔出那本《人类工具的原理》。
“~在漆黑的夜里等你,我的心已破碎~”隔壁突然传来刺耳的歌声,贴在墙上的大合照被颤得掉在地上,玻璃撞的到处都是。
吉米吓得跳了起来,手里的书滑落在木板地面上,他意识到邻居又要举行party了,上一次的party不仅震碎了吉米的窗户,还毁坏了他最心爱的玻璃杯。
吉米吼叫了一声,但是震耳欲聋的噪音完全覆盖了他的房间,他无奈地抱着头跪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看着地板,本来他可以安安静静的看书,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他曾经试过跟他们谈判,可总是没有他们认为正当的理由,要是跟他们说自己看书要安静,他们就会说蜜蜂的正常生活没有看书这一项;要是说影响休息,就会回答还没到23:30,不是休息时间,要是说只想静一静,就会反驳他没有这个权利,想到这里,吉米无奈地又跺了一下,任由重力支配倒在地上,他看着天花板颤巍的蜡烛光芒,留存的一丝反抗现在完全被尖锐的喇叭音掩埋。
负责管理的蜜蜂终于在23:30结束了他们party,吉米劳累地躺在床上,双手盖着脸。
“换一间房子吧。”吉米内心传来声音。
“我的钱都用来买书了。”吉米看了看书架。
“那就离开这里吧。”吉米内心传来另一个声音。
“很多蜜蜂都说离开这里就会饿死,或者会被怪兽吃掉。”吉米说完蜷缩进被子里,闭上那双发疼的眼睛。尽管脑子还在嗡嗡的转,但一整天的折磨已经完全耗费了他的精力,慢慢地,黑暗的深处出现了光芒。
“砰砰砰。”
“来了来了。”吉米从杂物房里跑了出来。
“你好,吉米。”奥斯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大麻袋。
“你好,有什么事吗?”吉米发现他背后的景象都是模糊的,正对面的分岔路口盖了一栋好似有三四层高的房子,可他对此并不觉得奇怪。
“我想问你借点东西。”奥斯撞开吉米,走了进来。
“你要什么东西啊?对了,你买了水壶了吗,现在我也要用了。”吉米跟着奥斯。
奥斯走进吉米的房间,“这些天有点冷,可以借我棉被吗?”,他一边说一边把棉被塞进麻袋里。
“可是我只有一张...”吉米站在后面说。
“哦,我一张就够了。”奥斯提了提麻袋,放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尺子,转过身去量度墙边的书柜。
“你在干什么?”吉米问。
“刚刚好,你的书柜借给我放东西吧。”奥斯急速的说,双手抱起书柜。
“我的书都放在那里,我要用。”
“啪啪啪!”吉米刚刚说完书柜里的书就倒在地上,有的因为过旧或者被其他书砸到而撕烂了几页,发出嘶嘶的声音。吉米感觉到一股热气涌上来,“你不能...”
突然,吉米的身体好像失去了重量,眼前的景象像风车似旋转,直到吉米意识到他到了另一个地方。
“哎,这里不是人类耕作的农田吗?”吉米看着那一棵棵随着风摆动的小麦。
“吉米!我终于找到你了。”有蜜蜂在吉米身后喊。
吉米回过头去,看见一只蜜蜂正向他飞来,不知道是雾太重还是天太暗,他不能看清楚这只蜜蜂的样貌,脸的部分是黑乎乎的。
“我要再借你一样东西。”那只蜜蜂愤怒的大喊。
“你是奥斯?你还要什么东西?等等!那...那不是...那不是人类的锄头吗?”吉米看见一个缩小的锄头撺在他的手里。
“我要你的命!”那只蜜蜂挥动着锄头劈头砍来...
“啊!”
吉米坐了起来,感觉到背部在发凉,他拉了拉上衣,一大摊的汗渍黏在背部,意识到刚作了一场恶梦。
“哎。”他挪动身子打开床边的窗户,街头的黑暗带来了一阵寒凉的微风,他不禁打起哆嗦。
呆坐中,黑暗的房间慢慢地变得透亮,温暖的阳光从窗边透射进来,照在吉米的全家照上,上面清晰地印着吉米的笑容。吉米换好衣服,梳了个久违的发型,准备迎接今天的劳动评比,他心想要是能够获得女皇大人的嘉奖,就可以替自己的家人增添一份光荣,为自己赢回尊严。他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房间。
“哈,吉米,原来你在这里。”区长贾思跑了过来。
“怎么了?”吉米把门关上。
“原本我跟镇长都一致认为你会当上今年的劳动模范的,没想到今年你会不参加评比,真是太可惜了。”区长擦了擦他头上的汗珠。
“什么?”吉米紧紧地握着钥匙。
“评比啊,你为什么不报名呢?”
“为什么要报名啊?”吉米半张着嘴巴。
“哦,你不知道吗,这个月啊,女皇大人想让那些想当劳动模范的自己申请,然后再由我们评比,因为先前几个月评选出来的劳动模范都是不想要这个称号的,你说取消了他们的又不行,这些蜜蜂干脆就罢了工,说是什么自己不配这个称号,哎,如果你也是这样想得话就太不对了,这个称号是...”
“等一下。”吉米打断了贾思的话。“为什么我不知道要报名?”
“啊,这不可能啊,我已经找人通知你了。”
“谁?”
“奥斯。”
“奥斯?”吉米喊了出来。
“对啊,说来滑稽,今年的劳动模范就是他。”贾思挥了挥手。“当时我已经一心想好选
你的了,可是...”
“奥斯没有通知我!”吉米的脸变得通红。
“我...难道...”贾思呆呆地看着吉米。
吉米知道自己已经与嘉奖无缘,眼前的贾思变得越来越模糊,一滴滴的小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扑通地掉落在蜂蜡地上。
“对不起,我应该亲自通知你的。”贾思低声说。
吉米摇了摇头,用力地撞开房门,痛苦地蹲坐在角落里,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钥匙的烙印紧紧的刻在手掌心,一条一条呈现出可怕的蜘蛛形状。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他这辈子会过得这么苦?难道要让后人记住就这么难吗?喘息着,他看向墙边的那副大合照,瘦小的吉米被父母紧紧地搂着,眯缝的眼睛下面依旧是那副熟悉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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