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书包背了一年了,颜色还那么鲜艳,跟新买的一样。这个书包是女儿她妈在网上买的,才三十多元,的确很划算。女儿的上一个书包八十多元,才用了一学期,书包表面就掉皮了,然后线缝崩裂不能再用。出于对网上产品的不信任,她妈索性买个便宜的,准备一学期一个“一次性”的,没想到这次还买了个良心产品。
一个三十元的书包在现在的确好便宜,不尤让我想起当年我上小学时母亲给我买的第一个背书包。
不错,就是背书包。因为在那之前,我的书包经过了几个“时代”。
一二年级时,我的书包是个手提包。那估计是城里亲戚当年不用的公文包。那包是人造革的,一个直筒的口袋,上面有两个用于手提的袋子。包是蓝色的,上面印着一幢高楼,旁边俩字“上海”。当年的人提着这包,就是干部或国家工作人员的身份象征。当然这包只能装点文件之类的轻巧东西,即使这样,过个一年半载包的颜色也会越来越淡,逐渐发展到表面的皮革开裂,印在上面的高楼也会变得断壁残垣。也就在这种情况下,干部们会重新换新的包。旧的就送给农村的亲戚,农村人如获释宝。他们用它来做小孩的书包,或是用来走亲戚时装礼物,或是购物装东西感觉都很体面。
我的第一个书包就是这样诞生的,只不过随着书本和作业本越来越多,以及手提包的寿命已到达使用年限,那个包的线缝开始变大。包里的笔或橡皮擦,或者直尺,三角板不断丢失。这期间,母亲也帮我用针线缝合过几次,但那薄薄的人造革经不起针线的多次拉扯,最终还是被无情的淘汰了。
于是,我又有了人生的第二个书包。这个书包是军绿色的斜挎包,解放军叔叔专用的那种。
这个书包比起以前的那个旧公文包,当然要先进得多。这个包可以装更多的书和作业本,然后包是帆布的,经磨耐用。包上的两个带子系在扣上可以让包里的书本文具不会轻易丢失,让我可以挎着书包毫无顾虑地去跑去玩。
其实,这个帆布军用书包也不是全新的,但它是父亲的最爱。在这之前,每逢过年走亲戚或到城里去办点什么事,父亲总会挎着这个包,平时都被收藏在家里放钱的木箱子里。从家里一张黑白照片上,我看到英俊或许当年也算潇洒的父亲就挎着这个包。听说,那是一九七七年的时候,父亲在结婚前拍的一张单人照。也就是说,这个包给我当书包时,已买回来近十年了。
这个书包,我是喜欢的,它除了装书本文具之外,也帮我装过幼时的玩具,比如纸烟盒排、干杏核、弹弓、石子……更装载着我童年的梦。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从哪天起,我身边的伙伴们逐渐有人不再用这种军用斜挎包当书包用了。他们用起了背书包,就是有两个带子能背在双肩上的那种。
也不知从哪天起时,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背书包,默默地又成了我一个童年的梦。
当时,我不敢对父母提这件事。因为我的斜挎军用书包还完全能用,除了颜色有点褪了之外,并没破损,根本没有“退休”的意愿。但最主要的是,家里经济并不宽裕,只是勉强能吃饱。父母都是农民,又没什么技术特长,主要靠天吃饭生活。
山里的人家,田地都很少。稍微平坦或是坡度不大的那些有土壤的地方,都会被人们开荒变成能种庄稼的土地。即便这样,人们依然只能保住自己的肚子不挨饿。山里的田地虽少,但山却是很多。从山顶到山沟足足五六百米高,除了少数已被开垦的旱地稍微平坦一点外,整个山都特别陡。但还是能站稳人,不过要是不小心一跤摔下山脚,那后果就让人害怕了。
山上几乎没有树,全是杂草,比如茅草和蓑草之类的。一看几座山,却都是被分家到户的。人们都会背着背篓去山上把茅草割回来晾干做柴烧。蓑草是不会烧的,听说是造纸的好原料。人们把它们割回来晒干后,可以去卖点零花钱。
这也是包括父母在内所有山里人的唯一经济来源,然而这点经济来源却让人们流尽了汗水。
人们会天不亮时就起床,带着头天磨得十分锋利的镰刀,背着背篓就顺着山坡下山去割蓑草。到了临近中午时,有人从家里送饭来,有的赶回去煮饭下午再来,而有的则干脆先饿着多割一会儿待到下午三四点回去当天就不来了,毕竟山高路陡,上下一趟不容易。但更要命的是,割蓑草的季节在炎热的夏天,因为春天开始长,夏天正茂盛。炎炎夏日,人们头顶烈日,挨着饥渴,在壁陡的山上挥舞着镰刀。蓑草并不是成片的长着,它们常常夹杂在茅草林里,而茅草尖上的针刺又会毫不犹豫地钻进人们的衣服,常常扎得人生疼。
人们把割好的蓑草一背篓一背篓背回家,晒干,又爬坡上坎的背到几里外的地方去卖。先割回的几百上千斤鲜蓑草,一晾晒,水份蒸发,重量自然减少很多。一斤晒干的蓑草只能卖一毛钱左右,一背篓从山下割回的鲜蓑草晒干到卖出,收入不过几块钱。这当然包括在山下割草,从山下背回,到晾晒经管,再背出几里地去卖钱,所有的功夫,就值那几块钱。
虽然如此,在那样的年月,人们仍乐此不疲。家里孩子上学,老人生病吃药,就连晚上灯盏用的煤油,处处都要钱。能把自己山上的草变成钱,已是很幸运的事了,人们不会去考虑付出与回报的亏盈问题。
父母的钱来的不容易,自然也舍不得用,哪怕一分一毫。背书包的事,只能悄悄地埋在心底。
在一个炎热的日子里,母亲背着一背篓,父亲挑着两大捆干蓑草一起去几里外的集上卖钱。这次,我也去了。我当然不愿去,几里崎岖不平的山路,得一两个小时才到。但最大的诱惑是卖完蓑草后,母亲会买一根五分钱的麻花给我。
经过无数次歇气再出发,当然也经过不断的流汗,父母终于将蓑草送到集市,大约卖了十多块钱。
后来,我吃了开心的麻花,而更开心的是这次父母用卖蓑草的钱给我买了人生的第一个背书包。
看来,我的心事早被父母知道了。这个书包大约花了十三块钱,我知道那是父母多少天下山上山割蓑草才换来的,激动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书包上面印着北京亚运会熊猫盼盼的图像,书包帆布上又刷了一层胶,既防水又耐用。我背着这书包上学时,路上的行人和学校的老师同学似乎都盯着我的新书包,让我觉得格外引人注目,格外自豪。
我背着新书包,就想起了父母的叮嘱……“娃,好好读书哦”。
那两年,我似乎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愿望,最终小升初时,考了一个理想的中学。
而今,我的孩子也大了,入学了。我们为孩子买一个新书包已不需像当年父母那样辛苦的付出了。只不过 ,孩子们背着新书包时,也不会有如我们当年的激动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缺憾?但对我,当年的书包回忆却是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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