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一大早就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是奶奶在穿衣服。我眯眼一瞅，天才微微亮，窗户内外基本上还是暗的。

      迷迷糊糊中，我问她：“几点了？今儿不是星期六吗，起来那么早干嘛？”她小声回答：“声音小点，别把你妹妹吵醒。今儿你姑要回来，我先把院子扫扫，用水冲冲，免得到处都是鸡屎。”

      我一听，也一骨碌爬了起来，又赶紧喊妹妹：“起床了，今儿咱姑要回来了！”妹妹翻了个身继续睡，也不知道听清楚没有。

      把灯打开，看了看奶奶的手机，还不到六点，早着呢！我重新爬回被窝。

      奶奶看我起来了，说：“既然醒了，就起来读会儿书吧！”看我噘着嘴，她更来劲了：“赶紧起来读吧，你姑回来了肯定要检查你功课，三年级第一次月考就考这么差！”我一听，赶紧用被子蒙住头：“奶呀，你烦不烦呀，天天嘟囔！”

      “学习不好你将来咋办？过几年也跟着你爸妈去打工？唉！”奶奶叹着气走了，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她打扫院子的“呼啦呼啦”声。

      睡是睡不着了！我瞪眼看着墙上贴的几张胖娃娃，胖娃娃的脸上落满了灰尘。奶奶说这几张画是爸妈结婚的时候贴的，亲朋好友祝福他们能生俩这么漂亮的宝宝。他们贴在这儿，每天醒来我一扭头就能看到，其中一个宝宝像弟弟，眼睛忽闪忽闪的，好看！今天，他肯定会和姑姑一起回来！

      “起来读书吧！读会儿英语。”奶奶又趴在窗户那儿喊我。我真是烦透了，回敬她：“读书读书，你就知道读书！弟弟刚上一年级就近视了，还不是读书读的，那么漂亮的眼睛也白长了，镜片一挡，谁也看不到！”

        这下好了，妹妹被吵醒了，开始“吭哧吭哧”哭起来。“哭啥哭？都五六岁了还这么闹人，天天夜里闹，早上还闹，让人一天也不清净，烦死人！”我朝她喊道。她干脆扯着嗓子哭起来。这声音响呀，估计一个村的人都能听到，丢人！

      奶奶进来给她找衣服：“醒了就起来吧！今天穿漂亮点儿，你姑要回来。”妹妹一听，果然不哭了，赶紧爬起来找衣服。

      真没劲，我还是起来吧！我到院子里，看天已经亮了，照例把鸡笼门打开，小鸡们“叽叽叽咕咕咕”地从往外钻。奶奶听到声音，赶紧吩咐我：“赶紧把鸡子撵出去，别让他们在院子里拉屎！”我答应着，赶紧把它们往外赶，可是已经晚了，地上已经多出了几滩臭东西。

      奶奶拿个铁锨，把鸡屎铲到石榴树根旁。忽然，奶奶惊叫起来：“忘个事！想着早上起来逮个母鸡，中午炖炖吃呢！赶紧，赶紧，还是先把下水道眼堵上，别让鸡出去！”

      我赶紧用俩砖头堵上下水道，按照奶奶的吩咐把鸡子往厨房赶。鸡子连飞带跳，“嘎嘎”乱叫。妹妹也过来帮忙，一个小鸡从她头顶掠过，翅膀尖把她头发蹭了一下。她又“哇哇”哭起来，惹得奶奶赶紧去查看“伤情”。“没事呀——，就知道哭！”我吼她一声。

      转身看见一只母鸡进了厨房，我跟进去，终于把它挤在墙角。我扑上去，拎着它的两只翅膀，得意洋洋地让奶奶看。谁知她让把它放了：“这个不行，这个鸡勤快，一天一个蛋，我可舍不得杀，逮那个芦花鸡，吃得多还懒！”

      没办法，院子里又是鸡飞狗跳！终于，芦花鸡逮到了。奶奶用菜刀抹了它的脖子，把鸡血接在一个碗里。芦花鸡在地上扑腾了一阵，被奶奶扔进装满开水的盆子里，到院子外去拔鸡毛。我和妹妹站在旁边看着，小白也在旁边嗅来嗅去。

    终于，芦花鸡被收拾干净了，奶奶赶紧招呼我和妹妹吃饭，她自己拿个面瓢往面盆子里盛面，往面里打鸡蛋，开始轧面条。我知道，她要晒干鸡蛋面，让姑姑带走吃了。

      面条终于轧好了，满满一面盆。奶奶用筷子一绺一绺地挂好，端到平房顶晾晒。老天爷真给力，半个月没露脸的太阳也出来了！奶奶又赶紧抱了几床被子出来在院子里晒。

      奶奶把芦花鸡剁了剁，从院子外抱了一捆晒干的树枝，开始炖鸡子。很快，柴火着了起来，很快，香味飘了出来。

      奶奶吩咐我去菜园里薅一把蒜苗和芫荽，又喊妹妹：“搬个椅子出来，我给你梳头。”妹妹应声出来，一手拉着椅子，一手拎着她装头花的塑料袋。我也推出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去菜园。

    从菜园回来，我又忍不住打了三个电话，问姑姑走到哪儿了。奶奶也数落我几次：“别催他们，让他们慢点……你俩写作业吧，写完痛痛快快地玩…….读会儿书吧，又快考试了…….。”我赶紧捂上耳朵。

      终于，喇叭声从门外传来，我和妹妹赶紧冲了出去，帮姑姑把后备箱的东西往家里拿。奶奶边往外走边用围裙擦手，笑得合不拢嘴，抱住从车上跳下来的弟弟亲了又亲。眼镜在他小小的脸庞上很显眼，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姑姑把带回来的东西逐个交代着：“这是吃的，待会儿吃完中午饭才能吃，现在不能吃，哎呀算了，你们先尝下这个吧……这是给你买的作文……这是给你买的发卡和打底裤…..妈，这是给你买的甘草片，咳嗽了得去看医生，光喝这没用……这是抹手的药，瞅瞅你手上那些口子，看着都瘆人，你咋都不知道疼呀？知道？光用胶布粘着没用知道不？这是治肩周炎的药，这一段有没有按照医生的话做练习？别成天长在你那几亩地里，你都不想想自己多大岁数了，把这俩娃照顾好就行了……你仨安生点，吃着东西也拌嘴……你给我过来，又开始扒你哥的书，回来就是让你歇眼的……。”

      忽然，姑姑又把枪口对准了我：“作业拿出来，上次考试的卷子拿出来，坐这儿写作业、背书。”我坐在那儿，耳朵听着弟弟妹妹叽叽喳喳地说笑，那个急呀，可是没办法，我就是干瞪着书本也不敢动呀，就这样脑袋还被姑姑时不时地敲一下：“专心点……眼往哪儿看......这一个单词读多少遍了还不会…….。”这期间，奶奶又去地里挖了一袋子红薯回来了。

      终于，作业做完了，开饭了。吃完饭，我们开始吃零食。姑姑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停地说奶奶：“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想吃啥去买，现在的日子和过去不一样了！”奶奶不停地附和着：“吃呀，咋不吃，想吃啥就去买了。”

      我和妹妹赶紧告状：“人家说，我奶上街，连一块钱的豆芽都不舍得买…..我奶给我们炖排骨，自己都不吃…….鸡蛋也舍不得吃……。”姑姑越听越气，数落奶奶的声音越来越大：“真是没办法！都不知道对自己好点！”正说着，弟弟拍了拍姑姑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话:“妈，我外婆可是你妈，你再说她，小心她揍你屁股！”我们都笑得前俯后仰。

    这下可好，大家转移了话题，姑姑又开始盯着我写作业。奶奶收拾着让姑姑带回去的东西，装了好几纸箱子：鸡蛋、萝卜、红薯、芝麻叶，青菜，晒干的面条……，还有她自己晒的一点儿花椒、辣椒、黄花苗。一会儿又想起了干萝卜秧，赶紧装上一袋；一会儿又想起了自己腌制的咸菜，赶紧装上两瓶……。眼看后备箱实在塞不下了，奶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无意间抬起头，我看到，夕阳把天边染得通红通红，整个村庄笼罩在轻柔的光圈中，小狗在霞光中自由自在地撒着欢儿，已经快长大的小鸡还跟在鸡妈妈后面在柴火垛前刨食吃，发出“叽叽叽”“咕咕咕”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又一天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