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家庭生活无比神圣这个观念,是从犹太人那里来的。他们只有躲在家里,才能避开外面世界的动乱与迫害,获得安全与宁静。家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所以他们爱它,但这样的爱源于他们的羸弱。希腊人似乎从没有过家庭生活。没有人以恋家来指责过他们。他们精力充沛、热情似火,生活中充满了其他民族所难以比拟的乐趣,世界在他们眼里是一个战场,战争的喧嚣、胜利的欢呼,甚至战败者的呻吟,在他们耳里都是美妙的音乐。他们投身生活,就如同无所畏惧的泳者破浪前行。
人类智慧最常见的一个错误就是坚信规律就该普遍适用。就拿解剖学来说吧。动脉到底从哪里分枝,二十宗个案中,八个从主动脉的第二节分枝,六个从第一节,还有六个从第三节。因此规律就是动脉从主动脉的第二节开始分枝,尽管例外的总数超过正常数。
阅读碎片:在生存的面前人的智力在用于求生自保和种族延续之后,剩下的部分大多数人都用到卑鄙的地方去了。
我觉得,若是人类文明达到一定高度后,人类很可能会故意回归野蛮状态,或是因为无法保持所达到的高度文明而倒退。
生命中一切都毫无意义,痛苦和磨难都徒劳白费。生命没有目标。对于大自然而言,除了种族延续外,没什么真正要紧。而这最后一点是一双视野狭隘的眼睛在过短的时间里观察得出的,它难道不是一个草率的命题么?
愿死亡用黑夜遮掩我的年华。
阅读碎片:在生存的面前在某个火车站,T正站着,一个女人走上前来,对他说,他曾在一起刑事诉讼案中起诉过她,而当时他对她很和善,她要感谢他。她尤其想要向他保证她是清白的。他则几乎记不起她的样子。那件事对她来说是一场悲惨不幸的煎熬,对他来说却不过是一件单调乏味的小事,早已忘得精光。
泰晤士河上的一个船工爱上了一个姑娘,但他没有钱带她出去狂欢。他看到水中漂着一个人,已经奄奄一息。但是救起一个活人是拿不到钱的,所以他用钩子钩住他的衣服,把他拖了过来。那人被拉上岸,有个过路的说他还没死透。船工朝他好一顿骂,满口脏话。他把那个人脸朝下放在地上,有效阻止了他再活过来。于是他赚到了五先令,带他的情人出去玩去了。
治安法庭上,三个女人接受判决。她们是妓女。其中两个结实健康,但第三个有痨病快不行了。前两个有钱,付了罚金,而第三个没钱,面临十四天的监禁。很快那两位又回来了,天气很冷,但她们还是当了自己的外套,为第三个人付了罚金。她们拒绝把她送到救济院的医务所去。她们说:“我们要照料她到底。”于是三人一起进了一家妓院。她们照顾了那个垂死的女孩一个月,最后她死了。她们为她出了丧葬费,也参加了她的葬礼,身穿新做的黑衣,各拿一个花圈,搭了一辆出租车,跟在灵车后面。
阅读碎片:在生存的面前一个女人坐着,看着她的丈夫,他喝醉了酒,瘫倒在床上,这是他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当初他们结婚时,她以为自己会幸福。但嫁给这样一个懒汉、醉鬼、畜生,她的生活十分艰难困苦。她走到隔壁屋里,喝了毒药。她被送到了圣托马斯医院。康复后,她被送上治安法庭,因企图自杀的罪名受到指控。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但是她的女儿站了出来,向治安官陈述了母亲遭受的不幸。法庭最后判决他们夫妻分居,她的丈夫每周要向她支付十五先令。她的丈夫在分居协议上签了名,放下十五先令说:“喏,这是你第一周的钱。”她拿起钱,朝他狠狠砸过去。“拿走你的臭钱,”她叫道,“还我二十年青春!”
我到手术示范室去观摩一场剖腹产手术。因为这样的手术很少,所以示范室里挤满了人。手术开始前,C医生做了一段简短的介绍。我听得不是很认真,但大概记得他说这项手术至今鲜有成功。他告诉我们这个病人无法自然受孕,而且已经流产两次了,但是她一心想要一个孩子,现在又怀孕了,尽管他已向她解释了手术风险,让她知道她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挺过来,但她仍然告诉他自己甘愿冒这个风险。她的丈夫也想要孩子,这似乎对她的决定有重大影响。手术看起来相当顺利,当取出孩子的时候,C医生脸上乐开了花。今天早上,我在病房,问一个护士那个母亲现在情况怎么样。她告诉我她夜间去世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无比震惊,我皱紧眉头,生怕自己会哭出来。这有点傻,我并不认识她,只看过她躺在手术台上。我想感动我的是她强烈的情感,她是医院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无比渴望要生一个孩子,甘愿冒着可怕的危险;她不得不死去,这似乎太残酷了,残酷得可怕。护士告诉我孩子很健康。可怜的女人啊。
诚心诚意地恳求向来很有效,但奇怪的是,它其实根本不需要由衷而发,只要显得是那么回事儿就成。
一场盛宴不过是一个让大家一起放纵感官欲望的机会。
阅读碎片:在生存的面前远处传来呜咽的雷声,然后雨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它们像上帝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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